長眠法蘭西的勞工

長眠法蘭西的勞工

「這是一場結束所有戰爭的戰爭,只有逝者才見證過戰爭的終章。」

──題記

在法國北部濱海努瓦耶爾,有一村莊。村莊靜謐,沿途都是平原,一片麥黃。透過車窗遠眺,還能見到山坡上散落著幾間民舍,點綴著那兒的田園。如果未經瞭解,我可能把它當作一個普通村莊。而實際並非如此,在村莊的不顯眼處,那裏長眠著一戰時的中國勞工。

凌惠妮獅子會中學01e.jpeg

一戰,它被人類稱為史上最血腥的戰爭。這場戰爭的煙火以不同形式將不同國家捲入,中國也不例外。當時中國面臨倒懸之危,一方面,內部軍閥割據,國力調敝;另一方面,各國對中國虎視眈眈,尤其在甲午戰爭中獲勝的日本,更視中國為「盤中肉」,對山東的覬覦,已是昭然若揭。中國為此設法透過參戰,獲取一定的利益,扭轉局面。

鑑於此,袁世凱的心腹梁士詒提出了「以工代兵」的戰略構想:中國向協約國提供勞工,做後勤服務,以代替一兵一卒、一槍一械,換取協約國的外交支持。與此同時,歐洲各大國因長時間作戰,都陷入了兵員銳減、勞力奇缺的窘境。兩者一拍即合。當中國提議時,英法兩國先後接受,方針於是開始拉開序幕。自1916年5月起,英法兩國開始招募華工,經嚴格篩選後遠度重洋。資料顯示,在1916至1918年間,中國派出超過十四萬的勞工歐洲,在一戰間效力。

這群勞工大多是農村的農民,學識文化不高。前往他國做勞工的目的,多數只是為了養家糊口,賺點小錢或者好奇。初到歐洲,他們的「農村氣息」並沒有在短時間內被歐洲典雅的魅力所同化,很多惡習都展露在個人行為上,加上國家之間的文化差異,因此與當地人也產生了不少的矛盾和爭執。

凌惠妮_狮子会中学_08华工墓场er.jpeg
他們大多數人來自北方。現今廣人對於北方人「性格豪邁,為人義氣,勤苦耐勞」的形象也可見一斑。按事前合約簽訂,中國勞工是「以工代兵」不參與一戰,但是在中國對德宣戰後,英法對勞工的任務陡然生變。他們投身前線,負責填埋彈坑、挖掘啞彈、收捲鐵絲網、掩埋屍體等艱難

的工作。據英國記者韋克菲爾德提及 「每一位華工都是頂呱呱的多面手,能忍難忍之苦,工作風雨無阻、冷熱不懼。他們善於學習,對英國遠征軍的各種工作需求,都能應付自如。」勞工軍團中尉克來恩也提及「他們在逆境之中團結友愛,他們熱心,隨手相助。這過程中體現出的人性,是如此永恆和動人,我心裏如果還剩下任何對苦力的偏見,也就煙消雲散了。」即使勞工有很多壞習慣,但整體來說他們還是得到不少人的欣賞。


凌惠妮_狮子会中学10_华工墓场e.jpeg 1918年,硝煙終於停息,這群勞工未能立即歸鄉,他們仍留於戰後重修、恢復工作。直至1920-1922年,部分倖存華工才

落葉歸根,亦有一部分人選擇留於法國,在那結婚、生活,成家立業。當然,他們都算是幸運,畢竟沒有在死亡如影隨形的戰場,被槍炮或疾病奪走生命。而在與他們同赴歐洲的同胞裏,大約有一萬人不幸死於這場他們也許不曾理解過的戰爭裏。
當一戰結束後,協約國抹煞了中國勞工在一戰的貢獻,中國沒有因為勞工旅而獲得權益。但勞工的付出讓中國爭取到了參加巴黎和會的機會,並能在和會上提出自己訴求。續後,巴黎和會外交的失敗,引發了五四運動以及共產黨的誕生。所以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些大事都衍生於中國勞工旅在一戰中所收的苦難。

凌惠妮_狮子会中学07华工墓场e.jpeg
今法國最大的華工墓園就位於努瓦耶爾這個村莊,我對那依舊記憶猶新。墓園裏有一片雪白的墓碑,碑上大多刻著「流芳百世」、「勇往直前」、「雖死猶生」等字樣的銘文。除此,碑上還刻有他們的名字、編號、故鄉和去世日期。他們當中有些人沒有留下姓名,墓碑上除了銘文,剩下的訊息只有編號。不知怎麼,我我對這些編號感觸很深。說起來,我與它不過一面之緣,但我相信那一刻,它的編號就像印記一樣烙在我身上。也正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他們也是中國人,而他們回家的路斷了……

快離開時,有人向導師問起「墓碑的方向」,我才知道墓碑都朝著東方。而在那裏,或許他們的初心,他們的夢想,他們的家人,也許也有他們想回也永遠回不去的家鄉。

 

獅子會中學 凌惠妮

Im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