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太子建成企圖謀反的楊文幹事件

唐初太子建成企圖謀反的楊文幹事件

誰是「楊文幹事件」的得益者?

太子與父皇的後宮結盟不是新鮮事,「宣華夫人陳氏……煬帝之在籓也,陰有奪宗之計,規為內助,每致禮焉。進金蛇、金駝等物,以取媚於陳氏。皇太子廢立之際,頗有力焉。」楊廣奪取太子之位時,曾巴結文帝寵妃陳夫人。李建成與張婕妤、尹德妃結成聯盟,互保地位,是有先例可循。

當然,張婕妤、尹德妃同意和建成合作對付世民,也有一番因由。「秦王感母之不及有天下也,偶獨泣,帝顧不樂,妃媛因得中傷之」,「妃嬪等因奏言:『至尊萬歲後,秦王得志,母子定無孑遺。』因悲泣哽咽。又云:『東宮慈厚,必能養育妾母子。』」簡單講,李世民仍然想念生母竇太后,對張、尹二人得寵不以為然,更對其親屬謀取利益持秉公辦理的態度,遂引起張、尹的憂慮。

值得留意是李淵的反應:

「我詔敕不行,爾之教命,州縣即受。」/「我詔令不如爾教邪?」

「此兒典兵既久,在外專制,為讀書漢所教,非復我昔日子也。」/「兒久典兵,為儒生所誤,非復我昔日子。」

「爾之左右,欺我妃嬪之家一至於此,況凡人百姓乎!」/「兒左右乃淩我妃家,況百姓乎?」

用字雖有異,意思卻一致,李淵基本上認定李世民典兵於外,跋扈難制,兼受一些「讀書人」影響,已然變質,「欺我妃嬪之家」。

「讀書人」所指為何?從尹阿鼠打杜如晦,該指杜如晦等人。「記室房玄齡曰:『府僚去者雖多,蓋不足惜。杜如晦聰明識達,王佐才也。若大王守籓端拱,無所用之;必欲經營四方,非此人莫可。』太宗大驚曰:『爾不言,幾失此人矣!』遂奏為府屬。」房玄齡正是山東豪傑重要一員。依此,「讀書人」極有可能泛指山東豪傑。

隋文帝憂慮太子楊勇受北齊故地漢化荼毒,「恐致奢侈之漸」。同樣,李淵也擔心世民受山東豪傑影響,漢化太深,性情變質。總之,世民雖有軍事上的優勢,但逐漸失去父親信任。他需要一突破口以扭轉劣勢,於是有「楊文幹事件」。

「楊文幹事件」發生在武德七年(公元 624 年)六月。當時,李淵前往仁智宮避暑,命李世民、李元吉隨從,李建成留守京師。李建成竟暗中聯絡慶州總管楊文幹,「募健兒送京師,欲以為變」,同時派遣爾硃煥、橋公山送鎧甲鼓勵楊文幹在地方起兵,互相呼應。爾朱煥、橋公山行至豳州,心中畏懼,將事情告發。寧州人杜鳳也到仁智宮舉報。李淵派宇文穎召文幹,文幹未幾率兵造反。

這裏有兩個問題值得考慮:

(1) 李建成為何要安排楊文幹「募健兒送京師」?

(2) 李建成太子之位甚為穩固,他為何要冒險造反?

先談 (1)。

兩唐書皆提到,武德初年起,東宮、秦王府的關係越來越緊張,隨時有大事發生。太子及二王(世民、元吉)出入,皆乘馬兼攜弓刀,只是「相遇如家人禮」。又「皇太子令、秦齊二王教與詔敕雜行」,百姓無所適從。

眼見李世民逐漸坐大,而且手握軍隊,李建成開始疑心他會用軍隊發難,「建成見帝曰:『秦王欲外禦寇,沮遷都議,以久其兵,而謀篡奪。』」可以為證。

建成因此作出相應準備,便是加強京師長安的兵力。無論是「私召四方驍勇,並募長安惡少年二千餘人,畜為宮甲,分屯左、右長林門,號為長林兵」,抑或「令左虞候率可達誌募幽州突厥兵三百內宮中」,都是俟世民一旦發難,得以有所應對,免得自己束手無策。換言之,建成根本無意主動謀反,而是被動地作出防範而已。

安排楊文幹募兵,亦應該置於這一脈絡下被審視。建成既無反心,(2)「冒險造反」云云自然不成立。

東宮、秦王府關係緊張,已非一朝一夕,建成先發制人,世民焉有不知之理?世民必有耳目監視東宮一舉一動。爾硃煥、橋公山因恐懼,將事情和盤托出,一是郎將,一是校尉,他們有什麼能耐足以上達天聽?他們只是普通的武官,非朝中權力核心的要員。能清楚知道東宮部署,又可以接近高祖,兼欲對建成不利者,必為世民安插在東宮內部的細作。促成「楊文幹事件」,李世民扮演著一定的角色。

最重要是,事件發生後,建成陣營受挫,世民趁奉命平亂的機會,再次建立軍功,賺取更多政治籌碼,軍力及聲威進一步壯大。有謂楊文幹謀反是世民一手策劃,旨在算計建成,有利自己。從結果看,的確如此。

[主要參考資料]

1. 李延壽,《北史.后妃下》

2. 魏徵等,《隋書.楊勇傳》

3. 劉昫等,《舊唐書.李建成傳》

4. 劉昫等,《舊唐書.杜如晦傳》

5. 歐陽修等,《新唐書.李建成傳》

David Lai 香港中文大學文學士,喜歡文史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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