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名師生在攝氏37至42度下開始認識古代的哈薩克(Kazakhstan)和烏兹別克(Uzbekistan)。我門走訪了四個古城:阿拉木圖 (Almaty)、塔什干(Tashkent)、撤馬爾罕(Samarkand)和布哈拉(Bukhara)。個人對撤馬爾罕和布哈拉情有獨鍾,不是因為氣温高於體温的特别感覺,也不是因為習主席曾到訪兩地,而是她們獨特的歷史和文化,讓我茅塞頓開,對中亞地區認知眼界大開。因此記下兩座古城的所見所聞。
師生們必須道謝丁新豹教授,他不但在出發前講授中亞的歷史,將他寫下的文章和三千年的年表發給師生,還帶備了書籍、地圖和影碟,在車程中講解。回來後,更給師生補課,講述中亞民族的演變,為師生們的文章注了不少氧份。
我們非常幸運得到在布哈拉為習主席翻譯的薩多先生充當導游,他曾在北京攻讀,熟悉兩地歷史。由於資料豐富和普通話不是母語,每次講解都超時,在室外酷熱下,同學竟沒有半點怨言。博物館的講解員則用英語,操兩文三語的學生亦可掌握。在講到個別地或人名和專有名詞時,丁教授則旁加補充。薩多和講解員的故事很動聽,有時他們會強調是傳說又或是推論。歷史除趣味性外,其真實性是重點。那麼他們的故事又是根據甚麼而來呢?回港後,翻看了一些書籍,出處文獻除了希臘、波斯、阿拉伯、俄羅斯和英文書籍外,還有其他國家走訪當地的記錄,當中包括《馬可孛羅遊記》(The Travel of Marco Polo)、《伊本·巴圖塔遊記》(A Gift to Those Who Contemplate the Wonders of Cities and the Marvels of Travelling)、《帖木兒時代之自卡提斯至撒馬爾罕游記》(Narrative of the Embassy of Ruy Gonzalez de Clavijo to the Court of Timour at Samarcand AD 1403-6)、Hakluyt, Richard: Journey of Anthony Jenkinson into Persia, chap. XXII, in: Principal Navigations, Voyages and Discoveries of the English Nation、Robert L. Jefferson: A new Ride to Khiva、 《史記》、《漢書》、《魏書》、《隋書》、《唐書》、《五代書》、《宋史》、《遼史》、《金史》、《元史》、《明史》《清史》、《大唐西域記》和《長春真人西遊記》等有關西域記錄、還有考古出土文物如器皿、銅幣和壁畫等的紀錄文章。蘇聯 (Union of Soviet Socialist Republic)成立後,不少學者鑽研河中區 (Transoxiana)的歷史,考古學家花了不少時間,與歷史學家初步勾畫出遠古的河中區面貌。河中區是阿姆河(Amu Darya, 古稱Oxdus River,明朝叫暗木河,元代稱阿木河)和錫爾河 (Syr Darya, 古稱Jaxartes River,唐代稱藥殺水,入中國叫真珠河)兩河中的地方,見圖。
到1991年蘇聯在中亞解體後,各地學者擁至烏兹別克研究這中亞國家。聯合國教科文組織 (United Nations Educational, Scientific and Cultural Organization)於1988年開始了一為期十年的探討絲路計劃,兩座古城皆被發現為古絲路的重鎮。1993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更列布哈拉為歷史中心 (Historic Centre of Bukhara)。不少研究成果紛紛面世。現簡單概述其歷史。
兩城歷史遠至公元前一千年,考古學家在阿姆河發現了人類定居的遺跡,稱之為巴克特里亞瑪芝亞里考古綜合區(Bactria-Margiana Archaeological Complex),巴克特里亞在阿姆河之南,漢代稱大夏(王國維和余太山持另一觀點)。
瑪芝亞里在巴克特里亞之西。這地區統稱阿克瑟斯文明(Oxus Civilization)。公元前七百年,古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Herodotus)曾提及黑海以北有斯基泰人(Scythians),他們善長養馬。《漢書》就把楚河(Chu River)和伊犁河(Lli River)谷之地稱塞 (Sai),西方叫Saka,是東斯基泰人。在塔里木盆地 (Tarim Basin)和天山,考古學家皆發現斯基泰人的遺跡。現今斯基泰人一詞多用於考古領域,見圖。
公元前678-549,波斯人曾成立米底王國 (Medes Empire),後被居魯士二世 (Cyrus the Great)成立的亞基美尼德王朝 (Achaemenid Empire)取代,見圖。
波斯文化和索羅亞斯德教 (Zoroastrianism,即拜火教)傳入中亞。直至公元前327,阿歷山大帝東征服亞基美尼德王朝,中亞成立塞琉古帝國 (Seleucid Empire),但沒有証據確定塞琉古帝國管治巴克特里亞。從出土貨幣,學者找回希臘巴克特里亞王朝(Greco-Bactrian Kingdom)。
這期間巴克特里亞仍然受希臘文化影響。到公元前170-160,月氏逃避匈奴西遷,征服大夏,公元前128,貴霜 (Kushan)翕候 (酋長)邱就卻統一五族,成立貴霜王朝。
撤馬爾罕通往布哈拉之路稱「皇家路」(Royal Road),六至七日可到。此路是絲路必經之地,是中國絲綢、漆器、香料、羅馬玻璃製品、麻織品等貿易中轉站。學者從出土貨幣推論出中國與羅馬的商業關係,亦從多款宗教神像看到王朝對宗教的寬容。由於邱就卻和迦膩色迦一世 (Kanishka I)都信奉佛教,貴霜王朝對佛教的發展有一定的影響,圖是其出土的佛像。
三世紀,阿爾達希爾一世 (Ardashir I)征服巴克特里亞和西貴霜,成立薩珊王朝 (Sasanian Empire),薩珊(Sasan)是 阿爾達希爾一世祖父,名為眾王之王 (King of Kings)。五至八世紀,粟特人在河中區建立了九個小邦,內附唐朝,《隋書》和《新唐書》均有記載九姓胡和昭武九姓,當中的康國就是撤馬爾罕,安國就是布哈拉,石國是塔什干。雖然嚈噠王朝 (Hephthalite Empire, 白匈奴)和突厥 (Turkish)分別在510和560統治粟特人,但亦無影響他們壟斷絲路的貿易,往來拜占庭和中國。基於安全,他們會組織商隊 (Caravan)結伴而行,馬幫作保衛,其領隊稱薩寶 (Sabao)。他們把西方的金銀、番紅花(香料)、青瓜、石榴、桃、杏甫、密瓜、奴婢、鴕鳥、器皿、首飾運到中國,兩城的桃最出名,叫布哈拉桃(Aloo Bukhara),是唐代貢品。又把中國的絲綢、瓷器、肉桂、大黃(rhuharb)、紙、火藥運到西方。粟特人的文化受貴霜、嚈噠、薩珊和突厥的影響。玄奘往天竺求佛法曾路經撤馬爾罕,對粟特人描述: 「…偉大,志性懦怯,風俗澆訛,多行詭詐,大扺貪求,父子計利,財多為貴…」。唐人甚至有一說:「…生兒以石蜜啖之,置膠於掌,欲長而甘言,持漼若黏云。習旁行書。善商賈,好利,丈夫年二十,去傍國,利所在無不至。…」阿拉伯人入侵河中區始自673年,河中區雖然得突厥支持,但在683年仍被阿拉伯征服,簽下和平條約。由於文化宗教背景和突厥支持,阿拉伯始終未能有效管治,軍隊夏來冬去。阿拉伯猛將屈底波(Qutaiba ibn Muslim)花了十年重複征討,粟特人三次背叛伊斯蘭教,最終屈底波規定每屋內必有一阿拉伯人,實行「以教治國」,那時已715年了。但强行改變文化政策不利,迫使這世紀戰亂頻繁,直至819年,薩曼王朝(Samanid Empire)崛起,薩曼胡達(Saman Khudah)從拜火教改信伊斯蘭教,865年管治河中區,重拾布哈拉的光彩。
999年,喀喇汗國 (Turkish Qarakhanids)征服河中區,但兄弟不和,發生內戰。11世紀,撤馬爾罕和布哈拉曾分別授兩兄弟管治。1141年,西遼與塞爾柱 (Seljuh)在卡特萬 (Qatawan, 近撤馬爾罕)激戰,西遼滅了塞爾柱,耶律大石在撤馬爾罕停留九十日,封伊卜拉欣三世 (Ibrahim III)為桃花石汗,准許當地奉信伊斯蘭教。1220年成吉思干西征,將兩古城毁滅,殺數萬壯男,婦孺成為奴隸。廿年後,兩古城才復修,馬菲波羅(Maffeo Polo)於1260年曾訪,兩城已修復。1273年,戰事重開,1333年,偉大旅行家巴圖塔(Muhammad ibn Battuta)探訪時描述建築物盡毁和人心惶惶。 1370年,帖木兒 (Timur or Tamerlane)征服中亞,以撤馬爾罕為首都,創帖木兒帝國。其孫烏魯伯格(Ulugh Beg)是伊斯蘭學者,建撤馬爾罕大學和天文台。
1506年亡於薩法維帝國 (Safavids Empire)。但兩古城統治於1500年落入昔班尼王朝 (Shaybanid Empire),1512年建都布哈拉。
奈克什班 (Baha ind din Naqshband Bukhara)發展伊斯蘭教的蘇非主義。1598年贊列王朝執政布哈拉,大興土木。俄羅斯併吞阿斯特拉罕(Astrakhan),Yar Muhammed逃至布哈拉,後由贊烈伯格(Jani-bek Muhammad)成立贊烈王朝(Janid Dynasty or Astrakhan Dynasty)。 1747年,曼吉特 (Manghit)冒起,於1785年統治布哈拉米爾國 (Emirate Bukhara),直至俄羅斯於1868年入侵取去撤馬爾罕。而布哈拉則在1920年落入俄羅斯手。1924年,布哈拉人民蘇維埃共和國 (Bukharan People’s Soviet Republic)歸入烏茲別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 (Uzbek Soviet Socialist Republic),失去了邊界。1991年,烏茲別克宣告獨立,稱烏茲別克共和國 (Republic of Uzbekistan),圖是烏茲別克今天的疆土。
根據上面的簡述,兩城先後受波斯、希臘、突厥、阿拉伯和俄羅斯文化影響,宗教以拜火教和伊斯蘭教為主。兩城是絲路從羅馬至長安的中途站,具地理優勢,加上善營經商的粟特人,造就了不少光輝歲月。不單如此,連宗教亦互傳,不可忽視佛教對中國和印度的影響。亞歷山大帝、成吉思干和俄羅斯的征戰,加上無數的小戰,都破壞了不少文物。了解兩城的過去,再觀看今天的古城,其感覺自然是另一滋味,特別是留意到各種文化歷史的遺跡。由於很多資料來自考古,先介紹考古博物館,然後按時序以相片簡單將每個到訪的地方描述,感受時代的變遷。
香港大學中國歷史研究文學碩士同學會 副會長(內務)馬冠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