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大學文學院開設的「中國歷史研究」文學碩士兼讀課程,由香港大學榮休教授、前中文系講座教授兼系主任趙令揚教授於上世紀七十年代初籌辦成立。學員在兩年學習期間,需進行獨立研究,撰寫畢業論文。畢業同學十分珍惜他們在研究過程中所作出的努力,自發地把他們提交的畢業論文撮要結集,出版成《根本集》。其後,星島日報為此特闢專欄,亦以「根本集」為名,每月一篇,由課程同學或歷史研習者輪替執筆,成果匯篇成書,至今已出版 7 集。7 本結集顯示了作者對歷史的愛好、對學術的熱誠、對推動國史研究的承擔,和對修讀課程期間學習經歷的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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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何東道流動食市走到香港史的教學

由何東道流動食市走到香港史的教學

1983年9月的《九龍城星報》,刊登了何東道小販雲集的盛況,這條由流動小販組成的食街,就在黃笏南中學和基華小學 (英華書院舊址)中間的小巷延伸至何東道一帶,是靠近蘭開夏道的一段何東道,如果站在喇沙小學旁的斜路,你會發現「李小龍事跡徑」的紀念牌,一直步行而上入牛津道,向蘭開夏道方向走,在1983年的中午,你一定會嗅到各種食物的香氣。這一帶的中學,計有喇沙書院、瑪利諾修院學校、模範英文中學、天主教培聖中學、賽馬會官立工業中學、何明華會督銀禧中學、英華書院、東華三院黃笏南中學(1971年之前名為東華三院第一中學),如果不去九龍城吃午飯,或不用在校門等待親友送來的飯壺,這條臨時食街是個不錯的選擇。

流動食市早在六十年代已經出現,食市的小販檔隨年月增加,到八十年代,食物種類之多令人驚訝,有車仔麵、三文治、魚蛋、燒賣、腸粉、牛雜、栥飯、糯米飯、糭、炒粉麵、粥、油炸鬼、碗仔翅、煎釀三寶、炸大腸、炸雞腿、烤牛肉、炸魷魚、白糖糕、紅綠豆沙、芝麻糊、涼粉、豆腐花、刨冰、冰條、汽水等,盛極之時有近二十檔,英華和培聖有時亦會外售飯盒,一條小小窄巷,擠得車水馬龍。學生擠進小販檔買得食物後,便得找個地方坐下,或站在附近吃,因為吃完後要歸還筷子碗碟,牛津道球場便成為了這幾間學校的戶外飯堂,場面震撼,應該有置身「大笪地」或舊式戲院門前的感覺。

當時瑪利諾飯堂一碟飯的售價為五元,而且只有兩款飯菜選擇,但在流動食街飽餐一頓後,同學還可買醃木瓜、醃芒果、酸蕎頭等零食回校再吃,食街的吸引力不言而喻。可惜學生隨處棄置碗筷,市政總署收到投訴,便加強執法及清理,流動食街遂漸息微。日後剩下英華飯堂的一扇窗,繼續外售飯盒。隨著部分學校搬遷或停辦,食街便變成集體回憶。

筆者常以何東道的食街為切入點,引起學生對地區歷史的興趣。孔子認為「飲食,人之大欲」,學生對飲食和食街感到興趣,學習動機因而加強。接著便可以追尋其他歷史的問題,例如何解何東道以香港昔日著名商人何東命名?1920年代,香港政府有意讓部分外藉人士特別是英國人由山頂搬至九龍,紓緩山頂擠迫的情況,於是規劃九龍塘一帶,建立學校、教堂及外高尚住宅區。學校方面,基督教學校修士會(Institute of the Brothers of the Christian Schools,或稱喇沙會)的聖若瑟書院修士有意在九龍建立分校,修士與港督及教育司多次商討,終於獲批土地及資助,建立喇沙書院,街道亦以創會修士定名,為喇沙利道(La Salle Road)。不久,附近亦興建了聖德肋撒堂和瑪利諾修院學校的新校舍。住宅區方面,工程幸得何東資助,才令港府的計劃有效地進行。港府將這一帶的街道以英國郡名(包括蘇格蘭)定名,如有牛津道(Oxford Road)、劍橋道(Cambridge Road)、禧福道(Hereford Road)、聯福道(Renfrew Road)、蘭開夏道(Lancashire Road)、約道(York Road)等,仿如置身英倫,紜紜英國名稱的街道中,同時有何東道的出現,可見何東的莫大貢獻。歷史的學習是不斷延伸的,學生接著可以研究何東家族或九龍的發展,剛剛提及過的「李小龍事跡徑」是其中的延伸,作為喇沙仔的李小龍,年青時到過食街嗎?而李小龍與何東家族則有密切的關係,李小龍的母親是何愛瑜(或稱何柏蓉),是何東同母異父之弟何甘棠的養女;而位處不遠的商業電台,其創辦人為何佐芝(或稱何世義),是何東的兒子,歷史原來可以這樣千絲萬縷的。學生對於九龍乃至全香港的歷史,就是從身邊開始,由飲食開始,或由學校歷史起步,感到興趣後,便自己找出一個所以然。透過這種學習,學生便對中史科存有好感,高中選科時不會嗤之以鼻。

教育局最近檢討中史課程,有意加入香港史作為常規課程之一。筆者最初感到欣慰,本地歷史終於出頭了;可是疑問隨之而起,初中中史課時不足,教育局建議學校於一個循環周需至少設有兩節中史課,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有些學校的中史堂早已融入綜合人文科或世史科之中,當中中史的元素有多少,不得而知,而且,所謂的循環周,可以為期六至十天,一個月下來,學生往往只有三至四節中史課,那好不容易才理清的歷史脈絡,往往容易淡忘。而高中中國歷史的課程,治亂興衰的範圍看似由古至今,選修單元兼及各朝的思想或制度或宗教等,題目難度介乎高考與會考之間,可惜不少學生在初中時所學不多,至中六時又未達會考的程度,基礎不穩。修讀高中中史的學生,不知道隋煬帝的暴政,不知王安石是誰,不知有北宋南宋之分,不知明代宦官之禍,因為必修課程不包括這些你以為他們會懂的歷史,令人不禁提出,治亂興衰部分何不加強連貫性,並詳細研習呢?思想或制度等方面,可交棒予各大學的歷史系。

筆者酷愛香港史,自己的研究範圍雖未必完全牽涉香港,但喜歡研讀香港的舊報紙、圖片、遺跡等。教學以來,喜見有學生因為讀了香港史,慢慢喜歡香港文學,提升了中文的能力。中史科的學習對中文科有很大的裨益,連不愛閱讀的學生,因為看了香港的舊照片集,慢慢由圖像走向文字,亦正體現教育局近年強調的自主學習。相信改革者定能得悉前線工作者的疑慮和想法,實質問題解決後,便能迎難而上,同步向前。

香港大學中國歷史研究碩士同學會祕書            麥宇翰

(本文曾於2015年12月《星島日報》「根本月報」專欄刊登,並由「國史教育中心(香港)」授權「知史」發佈,特此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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