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歷史學家馬克‧布洛赫(Apologie Pour)在其甚具影響力的短篇著作《歷史學家的技藝》的導言中,第一句話就這樣寫着:「告訴我、爸爸,歷史有什麼用?」隨之再補述下面的一段自白「幾年前,我十分寵愛的小兒子,居然向他身為歷史學家的父親提出這樣的問題,但願這本書能夠作為我的答案,對於一個作者來說,至高無上的評語,莫過於贊揚他對學者和學童都能以同樣的口脗說話。然而,『純真』是何等崇高的境界,臻於此道者實在寥若晨星。當時,我雖未能給那個求知欲極強的孩子以圓滿的回答,現在,他的問題卻可以作為我的起點。無疑,有人會認為孩子的問題未免太幼稚了,可在我看來,這個質問切中了要害,童言無忌,他的發問恰恰是針對史學存在的理由而言的!」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寫下這部發人深省的遺作之時,正值第二次歐洲激烈,德國入侵巴黎的年代,而法國人在苦思受難,哀歎「難道歷史已經背叛我們了嗎」的亡國的悲觀時刻!的確,歷史如果有用的話,為何人類塑做的橫蠻恐怖歷史,卻總會重覆發生,就此,布洛赫有這樣的敘述:「無疑,文明不是一成不變的,或許有一天我們的文明會與歷史背道而馳,這也不是不可想像之事。好在史學家會對此可給性加以深思,而如果他們掉以輕心,偽歷史就會殃及信史。倘若我們真的淪落到這種地步,那肯定是以嚴重脫離我們最珍視的思想傳統為代價的。……每當西方社會對自身產生疑惑時,我們都會反躬自問:西方社會曾否努力向歷史學習?究竟我們學得是否正確?」布氏對西方社會的提問,千里以外東方的中華大地,同樣要自我反省,平心靜氣叩問「歷史有用嗎?」,只要在遺忘與記憶之間,真心真意選擇後者,歷史是會給予肯定的答案。看二次歐洲後,德國對戰爭罪行的承認、對受害者特別是猶太人作出的悔咎及補償行動,這就是面對歷史,是對「歷史作用」的肯定!
港大中史碩士同學會(下稱本會)深信歷史有用論。
文明文化不斷在演變,任何國家、社會、地區的本位歷史探索,從資料搜集到研究作出的結論,大底是離異與回歸的兩大方向,彼此相互激盪,離異不能無根、回歸不可守舊,歷史學問是要讓過去、現在作出無休止的對話,由此而得出寶貴的內容與價值,使未來好行好走!事實上,過去、現在與未來是相對、是連續、是反覆循環,昨天、今天與明天是永恆不止的。另外,如果說,歷史事實難分真假,歷史探索是充滿敏感、差異與禁忌的話,我們就更須要堅持歷史學問的求真求實的精神,從而找出突破與超越。國家的偉大,不在乎於子彈可以亂飛,最重要是國史國脈的永遠流動!
辛亥革命轉瞬百年,究竟「紀念辛亥有什麼用呢」?時空偶遇,香港大學建校百年適逢辛亥百年,港大以「知識、傳承、服務」為期許,一而三,三而一;中國的副總理李克強在陸佑堂發表講話,勉勵學生要「認識祖國的過去、現在與未來」,或許,借此可以解釋本會從去年(2010年)已着力籌辦的辛亥革命百周年系列活動的原意。無疑,辛亥革命並非純然指向1911年的10月的武昌起義,而是前後牽引、觸動無數民族情,同胞愛,為建構理想家國而不懈奮鬥,波濶壯濶的革命運動,本會向以推動國史教育的職志,相信國民教育之根本在國史教育,責任在前,於是先在2011年1月8日,舉辦研討會,有幸邀章開沅教授,向來自全港不同學校的250多位師生細說辛亥革命,內容發人深省;隨後的3月19日,舉辦以辛亥革命為專題的全港中學生徵文比賽,近百所中學踴躍參與,能邀請教育局常任秘書長謝凌潔貞女士頒獎並發表演講,以及辛亥革命義士的後人尤曾嘉麗女士概述尤烈生平,使頒獎禮的內容充實不少;暑期內的8月1日至8月5日,舉辦辛亥國民教育考察團,由廣州到武漢,得到近40所大、中、小學的師生共70多人報名參加,除讓學生能實地參看革命遺跡外,最難得的是聽到趙立彬教授、章開沅教授的現場深入淺出解說辛亥,十分精彩!而師生們此行的所思所感,亦會結集成文,刊於本會出版的《根本集III》之內。
「紀念辛亥有什麼用?」從《根本集III》內可尋找到充份的答案,各位歷史專家學者及眾多師生的發言文稿,從不同角度說出辛亥革命的深層意義,當然,本會主辦的辛亥革命系列活動,能得到星島日報等共十多個團體的合辦支持,亦進一步給「紀念辛亥有什麼用?」一個十分正面的肯定!
辛亥革命過去,精神永存;方是結束,正當開始!
香港大學中國歷史研究碩士同學會 何漢權會長
(本文曾於2011年9月《星島日報》「根本月報」專欄刊登,並由「國史教育中心(香港)」授權「知史」發佈,特此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