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六十年代的比利和卜比查爾頓,七十年代的碧根鮑華和告魯夫,八十年代的薛高和馬勒當拿,九十年代的朗拿度和施丹,以及本世紀以來的美斯和C朗拿度……這些近代足球名將的名字對廣大球迷來說可謂耳熟能詳。而在近一千年前的中國,一種用腳踢球的運動——蹴鞠——在宋代社會十分流行,對於那些曾顯赫一時的蹴鞠健將,我們能否如以上眾球星般如數家珍?
宋代蹴鞠主要有兩種形式,使用球門的那一種名為「築球」,據《東京夢華錄》載,北宋皇帝壽辰宴會上的其中一項娛慶活動是「築球」比賽,由穿「紅錦襖」的左軍與穿「青錦衣」的右軍對壘,賽前兩隊球員先在場中心樹立「約高三丈許,雜綵結絡,留門一尺許」的鞠門(見圖一),接著樂隊吹奏哨、笛和打響杖鼓以歡迎兩隊進場,左軍由「毬頭」(類似今天足球隊的隊長)蘇述帶領,而右軍的「毬頭」則為孟宣,兩軍交鋒的情況如下:「……左軍先以毬團轉眾小築數遭,有一對次毬頭小築數下,待其端正,即供毬與毬頭,打大膁過毬門。右軍承得毬,復團轉眾小築數遭,次毬頭亦依前供毬與毬頭,以大膁打過,或有則便復過者勝。……」大意是指一眾隊員和兩名「次毬頭」先把球略踢數次,再由「次毬頭」把球的位置校正後交予技術最高的「毬頭」負責射門,若球從球門的中部通過便算得分,最終以得分多者為勝。是次比賽的勝方獲皇帝賞賜銀碗和錦緞,他們披著御賜的錦緞向天子拜謝;而負方的「毬頭」則要接受鞭打的處分,還要被色粉塗面以示羞辱。築球在宋室南渡以後仍繼續,《夢梁錄》云:「笙起慢曲子。宰臣酒,龍笛起慢曲子。百官酒,舞三臺,蹴毬人爭勝負,且謂:『樂送流星度彩門,東西勝負各分番。勝賜銀碗并綵段,負擊麻鞭又抹鎗。』」
另一種不需使用球門的蹴鞠則為「白打」,類似今天的花式足球,主要通過個人技術展示蹴鞠的花樣動作,所謂「腳頭十萬踢,解數百千般」,有肩、背、捺、拍、拽、控、膝、拐、搭、膁十種踢法。宋代名畫家蘇漢臣的〈宋太祖蹴鞠圖〉(見圖二)描繪了宋太祖趙匡胤與其弟趙光義、宰相趙普,以及禁軍將領楚昭輔、黨進和石守信六人用白打方式蹴鞠的場景。除了上述的「毬頭」蘇述和孟宣以及〈宋太祖蹴鞠圖〉中諸人外,宋代著名的蹴鞠健將還有《水滸傳》中與梁山泊羣雄對敵的高太尉。據宋人王明清在他的筆記《揮麈後錄》中記述,高俅本是北宋文豪蘇軾的「小史」,後輾轉成為駙馬都尉王詵的僕從。一天,王詵請高俅把篦子刀送至端王府給趙佶(即後來的宋徽宗)。「值王在園中蹴鞠,俅候報之際,睥睨不已。王呼來前詢曰:『汝亦解此技邪?』俅曰:『能之。』漫令對蹴,遂愜王之意,大喜,呼隸輩云:『可往傳語都尉,既謝篦刀之況,並所送人皆輟留矣。』由是日見親信。」高俅超卓的球技使趙佶驚喜不已,趙遂決定把高留在身邊。自此以後,高俅便成為端王的親信。不久,趙佶登帝位,高俅所獲的寵遇不減,被擢為當時禁軍最高統帥的殿前都指揮使。除高俅外,另一位因球技了得而獲陞官的蹴鞠健將是柳三復。官運平平的柳三復希望通過宰相丁謂的門路而獲得陞遷,故在得悉丁謂喜歡踢球後,便在丁家後園外窺伺,剛好丁謂把球踢出了園外,柳三復隨即把球拾下並交還給丁謂:「柳(三復)白襴懷所素業,首戴毬以入,見晉公(即丁謂)再拜者三,出懷中書又再拜,每拜輙轉至背膂間,既起復在幞頭上,晉公大奇之,留為門下客。」柳三復得以借其上乘腳法取悅丁謂,在官場上得一有力靠山。
高俅與柳三復的故事,與一些近代國際足壇名將如比利、韋亞、羅馬里奧、舒夫真高等在退役後步入政壇相似,前者直接以球技取悅權貴因而得以飛黃騰達,後者則試圖借助其在球壇的知名度在民主選舉中獲利。有趣的是在香港鮮有退役足球運動員從政的例子,畢竟像高柳二人「踢而優則仕」的例子在中國歷史上為數不多,加上士大夫普遍對藉蹴鞠技術進入仕途之人多予以鄙視,這種傳統觀念某程度上對今時今日退役足球運動員的前境造成一定影響。有見足球員在退役後前路茫茫,父母對子女以足球員為職業大多不表贊同,這無疑對香港的職業足球發展構成一定影響,有志於發展職業足球的人仕對此不可不察。
香港大學中國歷史研究碩士同學會海外執委 朱銘堅博士
(本文曾於2015年4月《星島日報》「根本月報」專欄刊登,並由「國史教育中心(香港)」授權「知史」發佈,特此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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