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政務司司長許仕仁因涉嫌收受利益的案件，引起媒體的廣泛報道。身為政府第二把手的高層官員貪污受賄在歷朝歷代屢見不鮮，然而他們的命運卻不盡相同，有的在死前仍能享盡榮華富貴，安享晚年，有的卻在逾古稀之年仍身陷囹圄，受盡折磨。兩位遺臭萬年的宋代奸相——蔡京和秦檜——的故事正好說明了貪官命運的兩個極端。
秦檜為後世詬病主要是其主張與金人議和及被指陷害岳飛，但其貪污受賄亦同樣惹人注目。在獨相的十八年間，秦檜收受下級臣僚的饋贈不計其數。《宋史》本傳謂其「開門受賂，富敵於國，外國珍寶，死猶及門。」南宋人孫覿對於禮物如何被送運至秦檜府第更是繪聲繪形：「黄金白璧、明珠大貝、象犀錦綺奇怪之物，車擊轂，舟銜尾，相屬於水陸之道，連晝夜不絶。」一眾官員為求在官場中飛黃騰達，不得不費盡心思，進獻奇珍異寶以賄賂秦檜。如一名叫周埅的官員便「以家藏寶器奇玩傾倒歸於宰相秦檜之室」從而獲得荊湖南路轉運判官的差遣。一些地方大員別出心裁，為秦檜製造特別的蠟燭，如一名雅州守臣便準備了「椽燭百餘，範精金為之心，而外灌花蠟」為秦檜賀壽，而廣東帥臣方滋則「為蠟炬以眾香實其中」，使蠟燭在燃點時能釋放香氣。另一封疆大吏，四川宣撫副使鄭剛中更絞盡腦汁，為秦檜的新府第「格天閣」預備了一鋪「廣袤無尺寸差」的「錦地衣」。對於秦檜明目張膽的貪污受賄，高宗皇帝並無即時深咎，僅在秦檜臨終前一刻才兔死狗烹，罷免秦檜子孫的官職，但秦氏一族的性命仍得以保全。儘管秦檜在有生之年位極人臣，盡享榮華富貴，但其身後卻逃不過歷史的評價，留下千古惡名。
相比之下，同樣是貪污受賄，蔡京卻沒有秦檜那麼幸運。蔡京於徽宗朝四度出任宰相，在其專政的二十年間，「竊弄威柄，鬻賣官爵，貨賂公行，盗用庫金，奸賍狼籍。」只要所饋贈的珍品為蔡京所喜歡，即便是奴僕也能獲得美官，鬻賣官爵之濫由此可見一斑。《水滸傳》中描述大名府的梁中書為討好其岳父蔡太師而準備價值十萬貫錢的「生辰綱」作為賀壽之禮，更令蔡京貪財的形象深入民心。或許徽宗本身的生活亦極奢華，因而他對蔡京的貪污腐化並不太在意，以致蔡京得以在皇帝的庇蔭下繼續歛財。但好境不常，隨著金人南侵，汴京被圍，徽宗禪位予欽宗，令蔡京頓時失去了靠山。由於接連受到臺諫官員上章彈劾，蔡京被朝廷連加追貶，位極人臣的權相轉眼間成為千夫所指的罪人。在流放至現在廣東地區的途中，蔡京病死於湖南長沙。在臨終前數天，慨嘆其因貪戀榮華而招致的厄運，蔡京寫下了以下一首詞： 「八十一年往世，四千里外無家。如今流落向天涯，夢到瑤池闕下。玉殿五回命相，彤庭幾度宣麻。止因貪此戀榮華，便有如今事也。」
許仕仁會否如蔡京一樣，在改朝換代後被清算，至今仍是未知之數。即使最終能避免成為階下囚，但官司纏身所帶來肉體和心靈上的創傷，又豈會是一個大半生享盡榮華富貴的人始料所及？
香港大學中國歷史研究碩士同學會海外執委 朱銘堅博士
（本文曾於2014年7月《星島日報》「根本月報」專欄刊登，並由「國史教育中心（香港）」授權「知史」發佈，特此鳴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