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大學文學院開設的「中國歷史研究」文學碩士兼讀課程,由香港大學榮休教授、前中文系講座教授兼系主任趙令揚教授於上世紀七十年代初籌辦成立。學員在兩年學習期間,需進行獨立研究,撰寫畢業論文。畢業同學十分珍惜他們在研究過程中所作出的努力,自發地把他們提交的畢業論文撮要結集,出版成《根本集》。其後,星島日報為此特闢專欄,亦以「根本集」為名,每月一篇,由課程同學或歷史研習者輪替執筆,成果匯篇成書,至今已出版 7 集。7 本結集顯示了作者對歷史的愛好、對學術的熱誠、對推動國史研究的承擔,和對修讀課程期間學習經歷的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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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門婚姻與家族利益

名門婚姻與家族利益

按《禮記•婚義》所載:「婚禮者,將合二性之好。」可見在中國傳統觀念中,婚禮不單結合了一對新人,更連合了兩個不同姓氏的家族。由於婚禮牽涉到兩族的利益與命運,故此古人在選擇「親家」時從不苟且。本文試從古時「士大夫」階層的聯姻,闡述前人在擇媳選婿時的考慮。

隋唐之際,由於門閥的風氣盛行,士族在選擇親家時大都講求「門當戶對」,宋代史家鄭樵對此作出簡單的總結 : 「自隋唐而上…家之婚姻必由于譜系」(《通志》卷二十五)。然而到了宋代,隨着世家大族的沒落,士庶不婚的陳規被打破,門閥不再是婚姻唯一的考慮因素,逐漸取而代之的是士人家族在政治上和經濟上的現實考慮。

宋真宗的名相王旦,主張「婚姻不以門閥」。他的首名女婿韓億並非出自名門望族,但其進士出身卻或多或少反映了韓億的潛質。事實證明王旦的確獨具慧眼,韓億及後官至參知政事,而韓的眾子孫在北宋中後期大都身居高位,顯赫一時,如他的兒子韓絳和韓縝分別是神宗和哲宗的宰相。王旦的第二名親家是蘇易簡,蘇於宋太宗太平興國五年高中進士狀元,與王旦同榜同年及第,官至參知政事,深得太宗信任。王旦的第三名女婿范令孫是後周宋初名臣范質的孫兒。而他的第四位女婿呂公弼更是名門望族出身。呂家數代俱在北宋顯赫一時,公弼的伯祖呂蒙正及其父呂夷簡分別於太宗及仁宗時拜相,而其弟呂公着則於哲宗初年拜相,在司馬光去世後成為舊黨的代表人物。

從以上的描述中,我們察覺到王旦不單注重女婿的才華與潛質,亦考慮到准親家的政治社會地位。前者可算是王旦為其家族所作的長線投資,若然其女婿將來飛黃騰達,則其女兒及外孫便能長享富貴。從韓億和呂公弼在北宋中後期的舉足輕重地位,可以推斷王旦當年「選婿」的投資是何等明智。與女婿的潛質相比,准親家的政治社會地位對王氏一族的影響相對上更直接。與蘇氏、呂氏和范氏這些在太祖和太宗時聲勢顯赫的大族聯姻,無疑是為王氏一族增設了多層政治上的保護網,亦間接保障了王旦及其子孫的政治前途。王旦能在丁謂、王欽若等「五鬼」脅迫下仍能擔任真宗宰相達十八年之久,與其背後政治勢力龐大的「親家聯盟」不無關係。

除了政治上的考慮,北宋的士族們在選擇姻親時還會算及經濟上的利益。蔡襄的《福州五戒》便提到「今之俗,娶其妻,不顧門戶,直求資財。」但是這種貪圖准親家之財富的觀念卻為廣大的士大夫所非議。司馬光在其《溫公書儀》中便規定其子孫「勿茍慕其富貴」 (卷三「婚儀」)而南宋士人袁采也在《袁氏世範》中告誡其子孫:「男女議親不可貪其閥閱之高、資產之厚。」(卷上)然而從士大夫們所作的禁約中,可知這種從經濟利益出發的婚姻正逐漸在上流社會流行。

綜上所述,可知家族的政治和經濟利益時刻都主導着傳統中國士族之間的婚姻。然而到了現代,隨着社會觀念的轉變,當從政者與從商者結為姻親,他們便會被指責為私相授受與利益輸送。然而這種在中國屹立千年而不倒的婚姻模式又是否一無是處?曾多番公開承認中國歷史科成績欠佳的特首,又會否嘗試從他不重視的科目中吸取教訓?

香港大學中國歷史研究碩士同學會司庫  朱銘堅

(本文曾於2009年12月《星島日報》「根本月報」專欄刊登,並由「國史教育中心(香港)」授權「知史」發佈,特此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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