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是中國最大的港口和通商口岸,一個國際傳奇,堪稱「東方巴黎」。筆者有幸參與由港大中史碩士同學會舉辦的南京、揚州和上海遊歷,在考察團的最後一天,親臨這個充滿神秘不朽和魅力超凡的大都會 ── 上海,心情百感交集。
上海和香港同是1842年的《南京條約》展開逾百多年的世界主義薰染,彼此互惠影響。1945-50年中國內、外煎熬,200多萬內地移民踴入香港,不少為上海資本家,將上海的文化移植到香港,促成香港短暫的「上海化」,如上海電影大亨邵氏兄弟、永安和先施百貨等,以及上海作家南下,如張愛玲和戴望舒等。(註1)誠然,在殖民化上,上海雖曾為租界和日治,但沒有被佔據為殖民地,而香港雖為殖民地,但重商主義的英國沒有長遠管治香港的決心和政策,故上海和香港赫然呈現一種華洋截然不同的風俗習慣。在因緣制會下,上海和香港「兩個城市之間建立起某種超越歷史的象徵性聯繫」(註2),反映出多元文化的共通性,願意接納外來文化的傳統,在整合過程中,有相同和相異之處,甚至因融合而產生化學反應,而衍生一種獨特的文化。
話說回來,初次踏足上海,筆者就能親臨位於上海浦東的環球金融中心,即全球最高的建築物,縈繞腦際都是《未來報告》超現實的電影片段,好像到了未來的世界,抬頭仰望都是高不見頂的大廈,讓人有點兒暈眩的感覺。環球金融中心是一幢高聳入雲的101層摩天大樓,揉合中西建築的特色,屹立在上海浦東新區。事隔半個世紀,上海已沒有昔日老上海的文化包袱,恰如一個「石屎」森林。當中環球金融中心配備所有最新的設備:高速電梯、電子檢查站和電視屏幕顯示多國文字直譯「您好」等,為世界博覽作好準備。筆者跟從導遊步向通往天空的神奇大樓,乘坐電梯到100樓,由頂樓俯視地下的事物,只是白濛濛一片,有點不踏實之感。中國的建築藝術從來不是向高度求,這使唸歷史的筆者,有點暈眩。接着,導遊就帶領我們到了一樓,筆者不難尋找現代生活的消費模式,比方說三五知己像西方人一樣穿西裝繫領帶,再穿上一雙時髦的黑皮鞋,他們很是愜意地坐在咖啡館裏喝咖啡、吃蛋糕。當然這種異國情調瀰漫着整幢大廈,遺憾的是老上海的民族特色和情懷卻漸漸被消融,甚至不知不覺地被全球化的大氣候所湮滅,那麼這是否現代化的必然代價呢?
事實上,面對外來文化的衝擊和文化的差異,恰如龍應台女士的〈尊重誰的文化差異〉一文所言:「文化多元主義的原則是很是吸引人的:不同文化之間確實存在差異,而且我們必須尊重別人保持文化差異的意願。」。然而,面對全球化的壯濶波瀾,獨善其身或外交孤立已不合時宜,更非盲目跟從由野心家為權力而設計出來的偽差異紛爭,應該抱着「『認識』真實的文化差異」的態度(註3)。有些民族優越感較強的國家或統治者會採取摒棄或消滅外來文化,如德國希特拉 (Adolf Hitler,1889-1945)屠殺猶太人、美國前總統喬治布殊 (George Walker Bush, 1946-)出兵伊拉克等,歷史告訴我們地球不是平 (flat),而是尖 (spiky)的,而全球化也不是由強權者操控的單元文化,即美國化,應是不同國家的參與和互惠因果,也可以是低端的全球化 (low end globalization)。
平心而論,上海和香港的情狀,當她們面對全球化或者世界主義,都會出現阿榮‧阿帕杜萊 (Arjun Appadurai)的世界觀,是複雜、重疊、失序。誠如李歐梵教授在《上海摩登》一書所言:「上海,一個很多人都到過的城市,同時向他們提供了一個既真實又虛幻的背景,使他們得以在民族主義和國際主義之間思索他們自身的矛盾和曖昧心理」(註4)。不過,當我們理解全球化時,一個城市的價值非在於其經濟和文化,而是對現代性的追求和接納多元文化,包括小眾的文化,有這種人文的關懷,才可在全球化的衝擊下,認清「本我」和擴展視野,不致盲目跟從全球一體化,而陷於迷失的絕境。
上海、香港,萬縷千絲!
香港大學中國歷史研究碩士同學會南京上海考察團義務秘書 許茵茵
註1:李歐梵:《上海摩登: 一種新都市文化在中國 1930-1945》(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2000),頁304-305。
註2:李歐梵:《上海摩登: 一種新都市文化在中國 1930-1945》(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2000),頁309。
註3:龍應台:《百年思索》(台北: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份有限公司,2005),頁73、75。
註4:李歐梵:《上海摩登: 一種新都市文化在中國 1930-1945》(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2000),頁294。
(本文曾於2010年5月《星島日報》「根本月報」專欄刊登,並由「國史教育中心(香港)」授權「知史」發佈,特此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