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知史

26.15 僵屍故事中的情感投射|竊竊屍語

26.15 僵屍故事中的情感投射|竊竊屍語

 

人間總多情欲的牽絆,同樣在僵屍的世界中也避免不了。僵屍故事中的僵屍也是有情有欲,儘管情感的投射不如人間的豐富多姿,卻也堪玩味。

 

 

(一)貪戀財色

 

僵屍故事中的僵屍並非「就如一塊生鐵打成,動也動不得」,不但有知有覺有意識,且深具人性。〈僵屍貪財〉記金陵張愚谷與李某交好,同往廣東買貨。張因事南歸,受李某託帶家書至李家。卻見李家有棺在堂,原來李父已亡故,張為設奠行禮,……因天色已晚,遂留宿李家,宿處與停柩之所僅隔一天井。至夜二鼓,月色大明,……(張)「忽聞停棺之所,豁然有聲,則棺蓋落地,坐起一人,面色深黑,兩眼凹陷,中有綠睛閃閃,獰惡異常,大步走出,直奔張所。……張竭力攔門,力竟不敵,屍一衝而入。……张亦昏迷不醒矣。」在李妻以薑湯灌醒張後,告之曰:「此妾翁也。素行不端,死後變作僵屍,……性最愛財,前夜托夢於我,曰:『將有寄信人张某來我家,身帶二百金,我將害其身而取之,以一半置我棺中,以一半賜汝家用。』」生前愛財,死後即使化作僵屍,亦不改情性。貪念既生,謀財害物,似亦不以為意。而僵屍因貪財而感知張某身帶二百金,欲謀之卻仍願留下半數以為家用,可見親眷之間仍有所關顧,人性似未完全泯滅。另如〈僵屍貪財受累>亦頗有指涉,故事中紹興王生某因生貪念而開棺盜取財物,未料反被棺中僵屍追逐。王擊之以棍,致使僵屍身上所挂銀錠散落在地。在僵屍俯身拾取之時,王趁勢將之推滾下樓,而發生「屍跌傷腿骨,横臥於地」,終至為人焚滅。故事末記王生嘆曰:「我以貪故招屍上樓,屍以貪故被人燒毀。鬼尚不可貪,而況於人乎?」既歎人因有貪財之念而招惹僵屍,復歎僵屍無法捨棄散落銀錠而致有毀身之禍。至於人與人間,人與鬼之間相愛戀的故事不絕於書,而僵屍之間也擺脫不了情慾的牽絆。〈兩僵屍野合〉中記某夜二更時分,壯士某尾隨一戴唐巾自古墓飄然而出的僵屍至一大宅門外,隨見一紅衣婦人自窗中撕下白練一條,讓其攀援上樓。夜將盡,始行離去的偷歡情事。

 

 

(二)眷念親友

 

〈僵屍拒賊〉中記杭州一販魚人每日五鼓時分外出販魚,見所經樹林内燈光隠隠處存美女獨坐紡織,雖疑其為鬼,亦不懼怕;某日,有一白鬚叟教販魚人若欲以此女子為婦,「明早須持一飯團闖入彼室,開口則飯塞其口,負之而歸,勿令見天光,便與人無疑矣。」販魚人如所言,果得此女。女子閉居樓中,「伉儷甚篤」。如是生活廿餘年,夫婦倆生子娶媳復生孫,一家和樂。「一日天大熱,日光如火。其媳聞姑下樓,至梯無聲。視之有血水一攤,變作僵屍。」販魚人心知箇中緣由,為其買棺收殮。每到夜裡,僵屍自於棺中出入。當有賊入前門則於前門阻擋,入後門則在後門阻擋,「皆僵屍為之護衛也」。故事雖詭異,但僵屍戀家思家的情懷,身雖死而情末減,良可感人。〈南昌士人〉中記一暴疾而亡的士子某因「朋友之情,不能向割」,故現身與好友「敘平生」而後訣別的故事。雖然接箸演變成友人被「貌漸醜敗」的某士子的屍身所追逐,但朋友之間的深厚情誼不因身死而忘卻。

 

 

(三)沉冤待雪

 

〈屍行訴冤〉中記常州顧姓者某夜寄宿古廟,廟中僧眾外出為喪家送殮,囑代為看廟。三鼓時分,顧某睡意正濃,有托名顧姓已死友人者厲聲撞門。後得知其正為僧眾外出為誦經送殮者,因受奸婦毒害而身死,故於僧眾誦經時,倏然消失至顧某處求請代為伸冤而終得昭雪。鬼故事中不乏冤鬼現身求人代雪冤情事,但所求之人若非有所淵源,則是積有功德或正直之士,然此故事中的顧某卻無任何描述,除「屍隠不見」及「入身古廟」教人感到奇特外,新死之屍與顧某毫無相干,之所以向顧某求助?復知曉顧某已死十年的舊友姓名,正是弔詭之處,可促發更多的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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