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末年,劉氏皇室腐朽形現,官宦豪族日趨沒落。頹廢的社會經濟,已無力支撐東漢王朝欲墜的宮闕,生活在社會底層的芸芸眾生衣食難繼,哀怨於途。趁黃巾起義餘聲,郡豪鄉黨,振臂而呼,嘯聚山林;地方官吏,各懷異圖,乘機揭竿而起,擁兵自重。大軍閥董卓廢少帝劉辯、立門童劉協、自任相國干政的窺鼎野心,犯天下之怒。由是關東群雄頓戈而起,引發了中國封建史上的第二次軍事大割據。東漢朝廷這條破船在爭鼎割據的狂濤濁浪中飄搖。激烈的奪權鬥爭,不僅加劇了社會動盪,也嚴重破壞了儒家建立的「大一統」綱常,極大地衝擊了東漢社會成員文化心理結構前沿的道德屏藩,這對於忠於漢室以維護綱常為己任的關羽來說,是難以接受卻又是無法回避的社會現實。
關羽自幼喜讀《春秋》,且能諳熟上口,自然深受儒家正統道德的薰陶,以忠事主、以義友朋、以禮立身、以勇建功的觀念,支配並貫穿于他卓然于世的生平實踐。
漢靈帝光和二年(西元179年),解梁裏中惡少不義殺人,關羽抱打不平,憤然殺之。正是這次除惡揚善的義舉,促成了他人生的重大轉折。于涿郡遇劉備、張飛,三人相知相敬,恩如兄弟,定交桃園,義結生死。金蘭之盟,流譽於後。曹操圍攻下邳,遣名將張遼勸關羽降曹。關羽為全劉備家室而與曹操相約三事,為此,關公斬顏良,解「白馬之圍」,義報「東君」厚遇。陳壽評論道:「關羽報效曹公……有國士之風。」及關羽離別曹營追隨劉備,深為曹操感佩,故壯其德曰:「事君不忘本,義士也。」時人謂「關羽與備,義為君臣」,說明他們的君臣關係是以「友朋」為前提、以「兄弟」為紐帶、以「忠君」為結果的道德規範行為。東晉史官裴松之讚道:「關羽勇而有義。」可見,三國時期關羽之「義」,已被認定為具有道德意義的高尚操守。
孟子曰:「生亦我所欲,義亦我所欲,舍生而取義,可也。」聖人之「義」是儒家學說核心「仁」的道德成分,它旨在強化社會成員的是非感和正義感,而關羽之「義」則把儒家教義轉化為具象的行為實踐,這種實踐又直接影響和推動著道德教義的傳播,形成良性的社會教化。正是這種道德學說與行為實踐的結合,才奠定了關公獨具魅力的人格基調。
除卻關公可參天地之義,還有他「刮骨眉不皺、療毒笑談中」的大丈夫氣概,以及萬人無敵的神勇和對先主劉備的耿耿精忠。關公集「忠義仁勇」於一身,是有史實根據的。
關羽「刮骨療毒」之事並非小說家的虛構或粉飾,而是實實在在的史官之書,這與關羽「五穀遭圍而不懼,淪于敵手而不屈,慷慨赴難而不苟」的凜然正氣是一致的。
關羽從先主劉備于河北起兵,南征北戰:討董卓于中原,戰呂布於虎牢,援公孫瓚於界橋,救孔融於許昌,拯陶謙于彭城,計殺徐州刺史車胄,斬顏良于白馬陣前,攻樊城,淹七軍,生擒于禁,決殺龐德,致使荊楚震憾,京師騷然,曹操欲挾獻帝遷都以避關羽之銳。故曹操謀士程昱曰:「關羽、張飛皆萬人敵也。」詩人楊戲曾作《關張贊》:「關張赳赳,出身匡世,扶翼攜上,雄壯虎烈。」
中國煌煌大觀的二十五史及種類繁多的野史稗乘中,帝王將相、英雄豪傑不可勝數,但「三教並尊」,天、神、人合一,且身後廟祀無垠的歷史人物只有關羽,正所謂「漢封侯,宋封王,明封大帝;釋稱佛,儒稱聖,道稱天尊。」
在封建時代,「忠君」是「禮」的外在表現,而「禮」是「仁」的道德外境,是制度規範。關公的忠義實踐不僅高揚了儒家學說的道德觀念,也強調了它的社會價值,淳化了它的社會功能。關公神勇名震當代,也流譽於後。後世「以勇立功,以功揚名」的觀念即源于對關公神勇的闡釋。北魏孝文帝不僅倡關公忠義,還用關公以勇建功的精神鼓勵部下。後世推崇關公忠義的實例不勝枚舉。
孔子曰:「不知禮,無以立。」禮就是制度規範。動盪的社會,混亂的觀念,需要「禮」去規範、去整肅。在三國激烈動盪的社會態勢下,關羽的生平實踐是具有典型意義的道德行為,它體現了一種社會價值標準--高尚的德操,這也正符合儒家一貫倡導並追求的理想人格。關羽的人格,除了他的秉賦之外,還包括他與社會成員、文化環境的交互作用,構成了具有代表意義的人格價值特質--忠義仁勇,這就是他最為歷代各階層人士信服和敬慕的榜樣力量所在。關羽的「忠義仁勇」獲得了當時較為廣泛的社會認同,由此也證明了儒家道德觀念仍然是社會成員的價值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