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是五四運動百周年,亦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百周年,由香港大學中史碩士同學會主辦、國史教育中心(香港)統籌的「北京巴黎雙城五四學習之旅」,連續八天,由丁新豹教授擔任隨團顧問,筆者有幸參與帶領近四十位師生共同走進歷史現場。回顧百年前中外滄桑,溫故知新,前瞻未來。一行人先到北京紅樓(北京大學原址)。百年風雲,歷史仍在說話。這是中國近代新文化運動的發祥地,蔡元培、陳獨秀、魯迅、胡適……多不勝數,都在各領風騷;這裏更是影響中國發展深遠的「五四政治運動」的中心所在,是日後五四精神的泉源之處。隨團學生能在紅樓親睹各大師的上課授徒的課室,神交嚮往,帶來無限聯想,蔡元培帶領北大的尊重學術自由,相容並包,「外抗強權,內除國賊」的五四政治運動是愛國運動無疑,同時亦將新文化運動推向高峰,民主與科學的口號,叫價愈來愈高,蔡元培處於風眼中心並不容易,五四的演變,由學生運動逐漸變質為運動學生,蔡元培校長一句「勸君馬死道旁兒」,永遠值得「大人」反思。而當時只屬圖書館助理毛澤東,亦曾在紅樓工作,月薪八塊大元。當天的小職員,日後竟成為主宰中國政治航行的舵手,歷史的神秘、趣味、引發無窮的推敲。
歷史事實,1919年巴黎和會消息傳來,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中國以戰勝國身份「有幸」出席會議,要求卑微,只想取回戰敗的國德國在山東的權益與土地,但卻被列強拒絕,將之劃給日本,美國其時已取代英國,成為世界列強之首,美國就用山東鄰近日本、便於更好管理的附加理由,點頭同意日本取去山東。毫無疑問,巴黎和會給「戰勝」的中國待遇,是赤裸裸的戰敗國的掌摑。當日負責外交爭回國家尊嚴與權益的三位外交人員,曹汝霖、章宗祥、陸宗輿當受最重的責難,成為北大學生要內除的國賊。
當帶領學生前赴巴黎和約簽署地凡爾賽宮,看日本代表有五個席位、中國預席只有兩個。再到亞眠市郊一次大戰大量華工集體墓葬之所,大部份是山東藉的華工,青骨就此長埋異域;墳墓門前面的一句對聯「我欲多植松楸遠為東土蔭是亦同賡袍澤勛勞宜媲國殤名」任人憑弔,無限聯想,而前往比利時布魯日市郊聖安德魯修道院,參看當時民國時期,北洋政府的第一位外交總長陸徵祥暮葬之地,閱讀陸徵祥回憶錄所載的一句「弱國無外交」,一切盡在不言中,形勢比人強,當時又貪又弱的中國,就算再出色的外交代表,在弱肉強食的國際情勢下,又能爭取些甚麽呢?再深入點思考,國弱何只無外交、追逐而來的,將會是內政難修,人民生活最是難堪,歷史還公道,當年五四的一句「內除國賊」,大抵要多留點同情與諒解。
除了遊歷1919一次大戰後,巴黎和會列強分贓簽約的凡爾賽宮外,亦有機會繞道到楓丹白露宮(Palace and Park of Fontainebleau)參看,該宮位於法國北部馬恩省,楓丹白露有美麗泉水之意。由法王路易七世於1137年下令建造,至16世紀弗蘭索瓦一世大力擴建,企圖打造「新羅馬」,內外建築擺設,將義大利文藝復興與法國傳統藝術結合,成為獨特的楓丹白露派。這裏,是名符其實的價值連「城」,處處吸引有心的遊人駐足欣賞,捨不得移步。
這裏,是瞭解法國乃至歐洲中古至近世歷史的現埸,亨利二世、四世,路易十四、十五、十六以及拿破崙一世,以及歐洲重要皇室人物,都曾或長或短在這宮下榻。再要一提的是,歷史特別記錄的拿破崙,也十分看重楓丹白露宮,將之形容為世紀之宮,諷刺的是,拿破崙大帝的退位詔書,就在宮內的一個小室簽署的。任何年代的政治火熱人物,同樣要面對歷史冷靜對待。
楓丹白露宮的另有典藏中國器物的小室,內裏的珍藏,多由1860年英法聯軍入侵北京後,再火燒圓明園,法國搶奪得來的、各類清朝皇室的大、小器物。圓明園,本是清朝的皇室宮庭花園,康熙、雍正和乾隆陸續加建,有謂三山五園,園積不少,按皇帝的喜愛,可作休憇、亦可用作辦公之用。內裏建設同是造詣獨特,為後人津津樂道的,是園門前的十二生肖水噴泉,是科學技術與藝術展現、是東方與西方文化柔合的非凡結晶,說圓明園可說是當年中國萬園之首,並非過譽。
時空交錯,東西論述,法國的「世紀之宮」楓丹白露建築,歷史依舊,輝煌仍然可見。但經歷英法聯軍一把火燒又合力的搶奪,萬園之首的圓明園的寶物混亂中幾乎盡失,如今留下的,是一片頹垣敗瓦,園中精彩萬象,只能憑文獻考究,才能推敲出來,供遊人無邊的想像。
再要一提的是,一行人有機會親睹位於塞納河旁,可遙望巴黎鐵塔的協和廣場(Place de la Concorde),1789年法國大革命興起,口號亮麗入勝,今天法國三色國旗,就是「自由、平等、博愛」,但烈火理想,理想烈火,不斷高熱高溫,1793年1月路易十六在這裏被送上斷頭後,至1794年夏天,超過一千人以上的政治人物在這裡被處決,當中包括溫和派的羅蘭夫人(Manon Jeanne Phlipon),死前就留下名句:「自由、自由,多少罪惡假汝之名以行。」
歴史在拷問、在深思!最後,以「五四百年──香港‧北京‧巴黎」作結!
作者:2019年 港大中史碩士同學會會長 何漢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