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中日關係專欄】明代日本的僧侶外交

【明代中日關係專欄】明代日本的僧侶外交

        不少人以為和尚的職責,主要是在佛寺內靜修以及抄寫經文。但是在明代日本對中國的外交關係上,僧侶就顯然成為了日本的信使。日本之所以選用僧侶作為使者,原因在日本京都、鐮倉等地的五山僧侶非常熟悉當時東亞的共同語文,即漢文,而漢文則是建構了中國、東亞朝貢體系的重要條件,因為需要撰寫、解讀外交文書,需要極高的漢學修養,而五山禪林中大多僧侶的漢學水平甚高,故此選擇僧侶作使者赴明。

  而當時赴中國的日本僧侶大多都十分仰慕中華文明,日本文獻有如此的記載:「津侍者號要關,告別將遊江南。余草先國師行狀而付之曰:『蓋聞大明之朝有文人宋景濂(1310-1381)者,呈此以求碑文並銘詞』」而當時宋濂於《宋學士文集》記述中,則印證了日本說法:

洪武八年秋七月,日本國遣使者來貢方物。考功監承華克勤勉奏曰:「日本有高行僧夢窗禪師,其入滅已若干年,而白塔未有勒銘。其弟子中津、法孫中巽有慕中華文物之懿,特因使者而求之。」

  而日本僧侶之所以來華請求中國士人的墨寶,原因在於把中國名儒為其撰寫語錄文集的序、跋以及塔銘視為接受其資格與印可,是對其德行的肯定。以絕海中津(1336-1405)為例,絕海中津在入明前受其法兄周信囑託,而向宋濂求塔銘。其入明以後受到太祖的接見,太祖問絕海中津以法要,問日本的徐福熊野古祠的情況,請其賦詩,絕海中津對賦:「熊野峰前徐福祠,滿山藥草雨餘肥。只今海上波濤穩,萬里好風須早歸。」太祖隨即和賦:「熊野峰高血食祠,松根琥珀也應肥。當年徐福求仙藥,直到如今更不歸。」

  絕海中津七言絕詩中充滿對「中國」之仰慕,如以「雨餘肥」和「波濤穩」表達出在以大明為中心的中華秩序之中,四海昇平,日本蒙受中國之恩蔭。而絕海中津私下的記載也充滿對「中華國」的仰慕和感恩:

  鹿苑絕海和尚,曩遊中華,卓鍚於龍河,時當大明洪武九年之春也。太祖高皇帝召見英武樓,顧問海邦遺跡熊野古祠,勒令賦詩,欣蒙賜和。未幾東環,寶藏珍護,積有年矣。  壬午秋,余使日本國,一見萬年山中,沐以舊遊為懷,數相諸慰。一日撐御詩軸,幸獲欽覽。既而徵次嚴韻。執筆未敢,辭固弗容。謹拜頓首,書其未云。 採藥秦人舊有祠,春風幾見朮有肥。老禪曾到中華國,御筆題詩賜遠歸。  道彝  掛錫龍河古佛祠,一生高潔厭輕肥。賦詩名人金鑾殿,携得天香滿袖歸。  會稽一如謹和

        相傳秦代被始皇帝派遣到東海尋找長生不老之藥的徐福,為了逃避暴秦的苛政,故此在東渡以後不再復返去西土,而定居在今天日本和歌山縣的熊野地區。故此,「熊野」一詞就代表著中日兩國源遠流長的交流。而日本人也相當自豪自己在秦代開始,已與中國建立起緊密的文化交流,繼承了正統的中華文化。此可見當時的日本人已存在中華意識,在漢文化等同「中華」的年代,「中華文化」成為東亞政治秩序的絕對標準,也以中華文化為榮。只是由於日本離「中國」比較遠,交通往來不方便,故此日本在幕府的統治下,漸漸成為日本式的「中華」秩序,以日本為中心,開始與「中國」分庭抗禮,但文化基礎上仍是以「中國」本土的儒家禮教為本,自身發展出不少儒學流派。

參考資料:

  1. 上田純一:《足利義満と禅宗》(京都:法藏館,2011年)。
  2. 宋濂:〈日本夢窗正宗普濟國師碑銘〉,收入氏著、王雲五主編:《宋學士文集》(上海:商務印書館,1937年),卷三十三,《翰苑別集卷第三》,總頁589-590。
  3. 絕海中津著:《蕉堅藁》,載氏著、入矢義高校注:《五山文學集》(東京:岩波書店,1999年),頁140-141。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藏有室町時代出版的珍本《蕉堅藁》,網頁:http://dl.ndl.go.jp/info:ndljp/pid/2532124。

作者:陳沛滔,香港大學中文學院哲學碩士生,香港大學文學院畢業。現為國史教育中心(香港)青年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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