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人類文明的汚
「奴隸」應是人類歷史上最不光采的其中一頁。其起源與人類文明同樣古老，受害者並不單是我們較熟悉的非洲人。一些歷史學家考證，「奴隸」英語Slave，即源於Slav斯拉夫這個詞彙。斯拉夫人Slavic people是白人，主要分佈於東歐、南歐和中歐，即現今俄羅斯、烏克蘭、保加利亞、塞爾維亞、克羅地亞、捷克、波蘭等國家；有記載斯拉夫人曾淪為羅馬人的奴隸。
而現代的「奴隸貿易」則與新世界殖民地的開拓有關。新航路的出現，伴隨工業革命，興起了經濟方面的需求。歐洲殖民地者在非洲找來大量勞工，實質即奴隸。17世紀早期西非的黃金海岸已成了「奴隸海岸」，約有四十萬非洲人被運到新世界做奴隸，本文所描述的國家毛里求斯也難免厄運。
早於17世紀，當時在荷蘭殖民統治下，第一位奴隸被帶到來毛里求斯。奴隸們不僅有很差的待遇，若他們嘗試反抗、逃走，甚至只是未能取悅奴隸主，都會受到懲罰，如鞭打、火烙、切耳，甚至被處死。儘管他們知道逃跑後被捉回來所面對的後果，但他們還是會嘗試逃跑。因為他們只是奴隸主其下的一件貨品，任人買賣，毫無個人意志可言。
隨着荷蘭放棄統治毛里求斯，由法國接手統治，他們在非洲及馬達加斯加帶來了更多的奴隸。英國於1810年打敗了法國，攫取了法毛里求斯時，島上高達70%人口都是奴隸。英國本是販運黑奴的大國，19世紀末葉，英國已販運了30萬黑奴，成了英國經濟的一個重要收入來源。唯時移世易，19世紀初年，人道主義和廢奴主張席捲全英國，逼使英國在1807年通過禁止進行非洲奴隸買賣法案，先是廢除奴隸貿易，英國商船裝載奴隸也成為非法；廢奴運動持續，繼而在1833年英國國會終於通過法律全面廢除奴隸。結局完美，唯在廢奴運動過程中，一次錯誤的訊息，卻為毛島奴隸帶來沉重的代價，也為毛國奴隸史烙上了不可磨減的標記。
不自由，毋寧死！
對不少毛里求斯人來說，每年的2月1日是一個大日子。這天是全國公眾假期，是為了紀念在1835年2月1日發生的一件重要歷史事件 ─ 廢除奴隸制紀念日 （Abolition of Slavery）。
英國接管毛島後，首任總督是羅伯特法誇爾（Robert Farquhar）。他在毛里求斯積極推行經濟模式及社會的變革，如逐步廢除奴隸制，給予種植園主們金錢，以作為對解放奴隸的補償。這中間還有一個淒厲的故事，話說位於毛里求斯西南方有一個半島，半島上有一座山峰，名叫莫納山，Le Morne Mountain。莫納山是座小山，最高點只有海拔566米；唯地處隱閉，山勢險要，四面為直立懸崖，所以藏有不少為逃避莊園主壓逼的奴隸。1835年2月1日，當時英國士兵想向躲在莫納山上的奴隸傳遞奴隸制被廢除的好消息時，奴隸們卻以為士兵是為了捉拿他們再去做奴隸而來。為了不再被奴役，他們選擇從崖上跳下去，自我了結。 此後，莫納山與及附近地區被認為是奴隸解放的一個指標，而為了紀念過去奴隸爭取他們的自由，毛國政府遂把每年的2月1日定為「廢除奴隸制紀念日」，而2008年此地文化景觀更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名錄。
賣豬仔：契約勞工
「賣豬仔」是俗語，現多指被人出賣的意思。原意卻是來自19世紀晚清時，往海外工作的華工。彼等工人，多來自窮鄉僻壤的農民或漁民，為求謀生，不惜遠涉重洋，遠至南洋、印度洋等國家；甚至美加、南美一帶，進行刻苦的勞動工作。此類華工，大多為契約制，外國僱主有時會把這種契約轉讓給其他僱主。這在中國人眼中，看起來就像被人賣來賣去，所謂「賣豬仔」的叫法，可能就是這樣來的。所以，「賣豬仔」真正的名稱應是契約勞工（indentured workers），而契約勞工又是源自奴隸制度的取締。
英國廢除奴隸制度對殖民地社會經濟和人口變革有着重要的影響。以毛里求斯為例，毛國盛產甘蔗，是英國眾多殖民地中，產出最多甘蔗的地方。1855年，毛里求斯生產的甘蔗糖竟佔全世界糖市場的百分之五！種植甘蔗需要大量勞工，奴隸制取消了，英國就想出了從外地引入勞工以取代奴隸，而契約勞工（indentured worker）亦因此應運而生。契約勞工是勞工與莊園主之間簽訂合約的一種關係，這種契約關係保證了莊園主有穩定的勞力供應。而世界上第一批的「契約勞工」就是在毛里求斯出現，英國政府稱為「大實驗場」（Great Experiment）。
1849年英國政府嘗試為「契約勞工」制度化，於是在毛島首都路易港建立了一個移民中轉站，印度語為Aapravasi Ghat。這個移民中轉站除了接待新的海外勞工，為他們做衛生檢查，編配莊園主外，還肩負多個角色，如，收稅、匯款回其家鄉、約滿後代購買船票回原居地、甚或代辦理入籍毛國手續；亦會處理投訴個案，恰如現代香港海關、移民局角色。Aapravasi Ghat似乎非常成功，截至1920年代，大英帝國總共處理了約200萬契約勞工，當中，約50萬是首先進入Aapravasi Ghat，再派往其他（包括毛島）殖民地工作。
Aapravasi Ghat現在只餘下三個石制建築遺址，據考證，應是中轉站出入口和醫院大樓。遺跡深具價值，毛國政府2002年向聯合國申報把Aapravasi Ghat列入世界遺產，最終於2006年成功列入。毛國政府更於2014年於遺跡上建立一所展覽中心，以為「契約勞工」180周年紀念。
本欄一連四篇介紹了毛里求斯。毛島別號人間天堂，既有積極有為保育政策，保存了碧海藍天的世外桃源、把瀕危生物復返自然；亦具人文視野，活化傳統，保留毛島歷史，人民理念、信仰，對延續一部人類文明史，功不可抹；當然，也盡了世界公民社會的責任。
作者簡介：
邱國光
英國布理斯托大學博士，主修教育行政及語言教育。國史教育中心（香港）行政總監、「中華歷史文化獎勵基金」總幹事、「同心教育基金會（香港）」學術顧問、灼見名家專欄作家及「香港東坡詩社」副會長。研究興趣包括教育政策及管理、香港教育史、語言規劃、英語教學等。最近著作及編著作品包括：《香港青年政策何去何從》、《人間天堂-毛里求斯服務研習之旅》、《風采心·情·志—風采十五周年的故事》、同心一生一師系列《廣西越南篇》及《廣西越南續篇》、《校長也上課》等書。
（原文載於2017年4月5日灼見名家教育專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