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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起魏晉時代著名武將，第一時間便會想到三國時的一眾名星，如關羽、呂布、張遼，甚至亦有人會想起東晉的桓溫、謝玄，但人們往往忽略了一個容易被人遺忘的時代。今天，就讓我們把目光望向當年東晉朝廷的北方——十六國，亦有人稱作五胡十六國，單看命名就已經知道這是一個並不安穩的時代，但就是這一個特別的時代，造就了一生未嘗敗績的一代戰神的慕容垂。
慕容垂（326—396），字道明，出身於前燕皇族家庭，為前燕文明帝慕容皝的第五子，史載其「身長七尺七寸，手垂過膝」，自幼甚得父親慕容皝寵愛。
嶄露頭角，威震遼東
公元342年，慕容皝決心掃平東北，派年輕慕容垂與慕容翰進攻高句麗，成功攻陷其都城丸都城。兩年後，慕容皝再次起兵攻伐宇文鮮卑，慕容垂亦隨軍出征。宇文鮮卑大將涉奕于率領精兵抵禦，慕容垂率軍從側翼進擊，大敗涉奕于。宇文鮮卑於戰後亦一蹶不振。慕容垂因立了大功而被封侯。
公元345年，當時北方最強大的後趙集結數萬兵力於前燕邊境，意圖入侵前燕。慕容皝果斷派慕容垂駐軍邊境，後趙竟因畏懼慕容垂名聲而不敢進犯。由此可見，當時慕容垂雖然年紀輕輕，卻已威震遼東，為前燕後來得以逐鹿中原建立了基礎。
為兄所忌，仍忠心事國
其實，最初慕容皝認為慕容垂才能出眾，因以賜名為慕容霸，字道業，並打算立為世子，被群臣所諫才罷。慕容垂因為此事而一直遭世子慕容儁猜忌。就算是這樣，他仍然忠心事國，多次進諫和為朝廷出力，使前燕不斷壯大。
公元349年後趙的石虎去世，諸子爭位，國內大亂。慕容垂判斷滅掉後趙的時機已經到來，即建議慕容儁出兵，卻遭慕容儁以慕容皝新死為由不允。心繫家國命運的慕容垂，遂親自往前往都城勸說慕容儁，更自願擔任先鋒。最後慕容儁以慕容垂為前鋒都督伐趙。慕容垂到達河北，趙將驚懼而燒倉庫出逃，慕容垂到後盡收樂安、北平兩郡，並與慕容儁會合攻下薊城。前燕盡得幽州之地，勢力甚至踏進冀州。
然而，慕容儁始終時刻對慕容垂存有戒心。慕容垂在燕地深得人心，慕容儁時常將其駐地調遷，歷遷常山、信都、龍城、遼東等地。
前燕戰神，所向披靡
儘管受人所猜忌，仍無阻慕容垂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公元357年，慕容垂率軍大敗敕勒。公元360年，慕容儁去世，慕容暐繼位，以慕容垂為征南將軍。公元365年，慕容垂與太宰慕容恪一起南下擊敗沈勁，成功攻下晉故都洛陽，使前燕的國勢空前強大，大有問鼎中原之勢。
慕容恪欣賞慕容垂的才能，舉薦慕容垂擔任大司馬一職，又向慕容暐推薦慕容垂在其死後接替自己。可惜把握朝政的太傅慕容評顧忌慕容垂，沒有按慕容恪的意思做，調慕容垂為侍中、車騎大將軍，悄悄埋下前燕亡國之根。
枋頭之戰，十六國時代頂尖對決
鏡頭轉到南方，其時東晉亦有一名「戰神」，大有手執那個時代的「主角劇本」之勢，同樣所向披靡——桓溫。他於公元347年滅成漢，於公元354年於藍田敗前秦，更於公元356年收復晉舊都洛陽，聲望達至極盛，絕對是當時東晉名聲最響的將領。
公元369年，東晉桓溫北伐前燕，期待著大勝前燕後回廷領受九錫。戰事初期，桓溫帶領東晉軍一路節節勝利，先後擊敗慕容厲、慕容臧、傅顏等多名前燕將領，直抵枋頭。燕帝慕容暐與太傅慕容評大驚，甚至打算抛棄鄴都，逃回鮮卑舊地。就在此時，慕容垂站了出來：「臣請擊之；若其不捷，走未晚也。」十六國時代，兩大名將，惟一一次的直接交手，一觸即發。慕容暐以慕容垂為南征大都督，率慕容德等人領兵五萬出拒東晉軍。
在慕容垂帶領下，前燕成功穩住戰線。桓溫與前燕兩次交戰接連失利，糧道又被前燕切斷，遂決定撤軍。
前燕諸將見狀紛紛請求追擊桓溫，但慕容垂斷定桓溫初敗而退必有防備，留精兵斷後，認為需待晉軍鬆懈以為燕軍不至才突襲，必能大勝。慕容垂遂親領八千騎尾隨晉軍，在數日後才發動突襲，桓溫慘敗，損兵三萬多人。桓溫跌落神壇，領受九錫之夢破滅，慕容垂威震華夏。
再遭猜忌迫害，出奔前秦
慕容垂於枋頭之戰中帶領前燕擊退晉軍，聲名大振，卻令慕容評猜忌他。慕容垂奏上請為有戰功的將領封賞，都被慕容評沒由來的拒絕了，兩人因此事在朝廷經常爭論，嫌隙漸深。於是慕容評暗中聯合太后，密謀誅除慕容垂。
慕容恪之子慕容楷得悉陰謀，建議慕容垂先發制人，除去慕容評。但慕容垂認為「骨肉相殘而首亂於國，吾有死而已，不忍為也」，寧願「避之於外」也不想骨肉相殘，令家國陷入內亂，可見慕容垂愛國的一面。於是，在無何奈可之下，慕容垂投奔前秦苻堅。
侍秦歲月﹕到底是報答知遇之恩，還是恩將仇報？
苻堅聽到慕容垂來投，高興萬分，親自到郊外迎接，並向慕容垂許下承諾，若他日與慕容垂共定天下，會將幽州之地世代封給慕容垂，使「卿去國不失為子之孝，歸朕不失事君之忠」，慕容垂答謝。
關中官民素來聽聞慕容垂父子名聲，得知他們來投都十分高興，只有名相王猛對其有所保留，認為慕容垂非「可馴之物」。王猛用計除掉慕容垂長子，再陷害慕容垂，惟苻堅按不著他的愛才之心，依舊接納慕容垂。前燕在慕容垂離開僅一年後，王猛前秦就滅了前燕。
公元383年五月，東晉桓沖率十萬北攻襄陽，苻堅派慕容垂與苻叡前往救援。苻叡以慕容垂為前鋒進至沔水，這時慕容垂再次展事其軍事才能及威望。晚上，慕容垂命士兵每人拿十個火把縛在樹枝上，前秦援軍陣中𣊬間燈火通明，桓沖心生恐懼而退。
八月，統一北方的苻堅正式全面伐晉，這便是著名的淝水之戰。苻堅命苻融及慕容垂率二十五萬兵作為前鋒。戰爭初期，苻融雖率主力在淮淝東線戰場攻下壽春，而慕容垂則率軍在荊州中路戰場攻下鄖城，惟結果大家都知，前秦慘敗於淝水，苻融力保苻堅戰死沙場。
十一月，苻堅身中流矢，單騎逃回淮北，前秦諸軍皆潰，只有慕容垂率的三萬人獨全，苻堅便投靠他。當時慕容垂親信皆勸慕容垂把苻堅殺了，以復興燕國，但慕容垂拒絕，說﹕「昔日我不被慕容評所接納，走投無路而投靠前秦，苻堅以國士之禮待我，恩禮備至；後來遭王猛陷害，無法辨白，只有苻堅相信我。此等恩情，怎可忘記？如果前秦注定衰亡，我只會收復燕國關東舊地，以恢復家國，絕不會侵奪苻堅的關西之地。」慕容垂將手上兵權悉數交給苻堅。
其後，慕容垂奏請安撫河北，並想去拜謁宗廟，得到苻堅答允，慕容垂正式踏上其復國之路。
恢復家國，後燕之主
公元384年，身在河北慕容垂被令收復洛陽。途中，慕容垂突然改攻鄴城，至滎陽時，群下請其稱帝。慕容垂參照按晉元帝的先例，自稱燕王，後燕建立。
慕容垂親自領軍進攻鄴，先後撃敗苻丕、劉牢之等名將。385年八月，苻丕撤出鄴城，慕容垂奪得整個河北。公元386年正月，慕容垂正式稱帝。即位後慕容垂仍多次親自領軍，於公元392年滅翟魏，公元394年滅西燕，恢復前燕大部領土，後燕步入極盛，成為華北第一強權。
命運輪盤的悄然轉動﹕最後一戰
前秦分崩後的中國北方版圖，除了有雄據東北的後燕，拓跋珪亦重建代國，並改國號為魏，史稱北魏，逐漸成為能與後燕較勁的新興勢力。
公元395年，年老體衰的慕容垂派兒子慕容寶進攻北魏，結果慕容寶慘敗於參合陂，拓跋珪將投降的四、五萬燕軍全部坑殺於參合陂。次年，慕容垂以70高齡之姿抱病親征，復仇北魏。慕容垂秘密進軍，翻越青嶺，經天門，鑿山通道，突襲雲中。拓跋虔認為燕軍新敗，不值畏懼，不料慕容垂麾下龍城兵勇銳爭先，一戰擊殺拓跋虔，奪得平城，拓跋珪聞言大驚，史載﹕「魏王珪震怖，欲走，諸部聞虔死，皆有貳心，珪不知所適。」
慕容垂繼續北上進軍，經過參合陂，見燕軍骨骸堆積如山，於是特別設壇祭祀燕軍亡靈，後燕士兵皆慟哭，聲震山谷。慕容垂觸景生情，慚憤吐血，從此一病不起，退還平城，不久病逝。
平城之戰，慕容垂的最終之戰，再次也是最後一次證明了自己。縱觀慕容垂一生，親歷大小戰役百餘場，從無敗績，堪稱十六國第一戰神。可惜他兒子很快就敗壞他開創的後燕基業。命運輪盤的悄然轉動，拓跋珪得以幸運渡過是次大危機，使北魏最終順利統一北方，便是後話。
評價
慕容垂受親猜忌、離開家國、寄人籬下、背秦復國、教子無方的故事，都值得後世討論及評價，以下摘錄了部分慕容垂評價，供各位思考﹕
前燕 慕容恪﹕「吳王（慕容垂）文武兼資，管、蕭之亞。陛下若任以大政，國家可安。不然，秦、晉必有窺窬之計。 」——《資治通鑑》
前秦 王猛﹕「慕容垂，燕之戚屬，世雄東夏，寬仁惠下，恩結士庶，燕趙之間鹹有奉戴之意。兼其諸子明毅有乾藝，人之傑也。蛟龍猛獸，非可訓之物不如除之。」——《晉書》
前秦 苻堅﹕「（慕容垂）天生賢傑，必相與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數也。」——《資治通鑑》
北魏 崔浩：「垂（慕容垂）藉父兄之資，修復舊業，國人歸之，若夜蟲之就火，少加倚仗，易以立功。」——《資治通鑑》
唐 房玄齡﹕「慕容垂天資英傑，威震本朝，以雄略見猜而庇身寬政，永固受之而以禮，道明事之而畢力。」——《晉書》
北宋 司馬光﹕「垂（慕容垂）、萇皆秦之能臣。」——《資治通鑑》
清 牛燾﹕「淝水三千旅，恩重義無違。」——《慕容垂二首 其二》
民國 蔡東藩﹕「慕容垂才略過人，卒能恢復燕祚，不可謂非一世雄，其獨擇子不明，失之於太子寶，反以段后所言為營私。」——《兩晉演義》
希望大家對這個「不著名的戰神」慕容垂有所認識。你認為以上哪一人評論最為中肯？大家對慕容垂又有何評價呢？不妨留言一起討論。
作者﹕Alan Yeu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