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香,是從上古的燎祭繼承下來的,除開體現風雅意趣的香道,台灣民俗學學者劉枝萬説:「香在中國民間信仰上,實有通神、去鬼、辟邪、祛魅、逐疫、返魂、淨穢、保健等多方面作用,尤以通神與辟邪為最,則由香烟與香氣之二要素而演成者;蓋香烟裊裊直上昇天,可以通達神明,香氣蕩漾,自可辟禦邪惡,乃是人類所易於聯想到的作用。」
古時燒的香,只有沉香、檀香等,才會用條塊狀的原木做香,更多的動物香料、果香料、花香料等需要陰乾,並打磨成粉進行調配合香,造成香丸、香粉、香膏等。當時常見的香爐,如博山爐和長柄手爐,爐蓋都帶有孔洞出烟,可以營造雲烟繚繞的氣氛。然而,在近當代的日常生活和宗教活動中,最多用到的是長條狀的綫香,因為方便攜帶,容易點火熏燒,又可以插在更多可以插入固定的位置。不過,可能綫香太過常見和廉價,很少為文人所提及,而且容易腐朽,難有考古材料,所以綫香何時出現,意見紛歧。
宋代雖是使用香料的鼎盛時期,卻未見「綫香」一詞的記載,此詞明確見於元代文獻。落成於北宋建隆二年(961)的蘇州虎丘雲岩寺塔,其內發現一只陶碗形香爐,爐中豎放檀香木香一支,雖然不是後來綫香的形態,也算是「炷香」的使用方式。將香點燃之後,再插入爐中,用的動詞多是「炷」,「炷」也可作量詞用。早在唐代,如白居易有詩句:「盡日窗間更無事,唯燒一炷降真香」,但這還不是後來的綫香。
北宋蘇洵《香》詩有云:「搗麝篩檀入範模,潤分薇露合雞蘇。一絲吐出青烟細,半炷燒成玉筋(即筷子)粗。道士每占經次第,佳人惟驗繡工夫。軒窗几席隨宜用,不待高擎鵲尾爐。」古名物専家揚之水的《古詩文名物新証》,認為此詩描寫的不是綫香,因其製作方式,不似後世使用唧筒;范楨〈綫香考〉一文,卻提出北宋《武經總要》已記有唧筒,詩中所説「範模」即是。
一絲、半炷説的無疑是長條狀的綫香,因此無論道士説經,還是佳人刺繡,可以隨意手拿綫香使用,無需再高舉長柄香爐。但《香》詩内的製香方式有點類似香篆,香篆是將不同香材研磨成粉,添於印模之中,脫出各種樣式圖案後點燒。而蘇洵將麝香、檀香搗碎,加上雞舌香、蘇合香和合,再混入薔薇水搓成粉團,壓入長條狀的模具後脱出,然後曬乾成綫香。
到了明代李時珍《本草綱目》的「綫香」條,提到「以唧筒榨成綫香,成條如綫也」,已經與後世的製造原理相同。18世紀末的外銷畫家蒲呱,手繪廣州三百六十行的「榨玉香」裡,大約可看到類似情景。很可能,把香團倒入唧筒再壓榨出綫香,在明、清時期才普及。玉香是没有香骨的綫香,若在平面盤繞的叫盤香。
榨玉香
至於今天更多用到有香骨的綫香,明萬曆年間高濂《遵生八箋·論香》「聚仙香方」條,記載其製作方法:把香料、香粉、香膠、色粉混合後,再以竹枝作香骨「搓香」,即不斷翻轉竹枝,使粉末均勻地滾上香骨。現在基本上也使用一樣的方法,當然大規模生産綫香時,會採用「淋香」,以至機器生産。
雖然,綫香可以手持,但在莊嚴的宗教儀式和文雅的場合,香爐並未消失,卻被改造了,其一是不能有爐蓋。很多仿古香爐所配的蓋,只是為防止香灰飄揚,甚至是為了觀賞而配備。總之,綫香出現之後,並沒有完全取代其他香的形態,特别是上品香料,不過平常所用究竟以綫香為多,尤其是大眾化的宗教活動。
「福」字香篆
現今的生産商為了壓低成本,只能用劣質的木粉,並混入合成香精、化學粘粉、助燃劑等添加物,燃燒會産生空氣污染物。因此,香港政府鼓勵少點幾支香,只留一炷清香。
香港大學中國歷史研究文學碩士課程同學會司庫 鄺明威
(本文曾於《星島日報》「根本月報」專欄刊登,並由「國史教育中心(香港)」授權「知史」發佈,特此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