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知史

冬至在香港,深受嶺南與中原文化影響,保留古風

冬至在香港,深受嶺南與中原文化影響,保留古風

   在香港,至今尚保留着許多傳統節日以及節慶習俗。人們會在花好月圓之時,全家人帶着月餅和小食到公園席地而坐,感受「天涯共此時」的美妙;大家也會心領神會地遵守流傳已久的儀式舉行熱鬧非凡的天后誕辰以及搶包山,大大小小的各種活動極具地方特色。在本地人的生活中一直有「做冬大過年」、「肥冬瘦年」的說法,這裡的「冬」便是指「冬至」。冬至不是法定假日,但在香港人眼中卻是一定要闔家團圓,圍桌而食的日子,家中的阿媽會提前到街市採購最靚的材料煲上一鍋沁潤心脾的好湯;辛苦的打工仔們也會在這個日子買上一份上好的燒味來慰勞自己。冬至,勝過年。

冬至的歷史淵源

  在辭源裏,「冬」是「終」字的本義,《說文解字》裏說:「冬,四時盡也」,「冬至」一詞最早可追溯到先秦時代,《逸周書·時訓》:「冬至之日蚯蚓結,又五日麋角解,又五日水泉動」。在遙遠的過去,人們依據時節的輪回,朔望的更替來觀察世界,寒來暑往,秋收冬藏,積澱了最淳樸的智慧。古代的人們將一年劃分為二十四節氣,《呂氏春秋·有始》:「冬至日行遠道,周行四極,命曰玄明」,即是指冬至這一日最是日短夜長。中國古代是傳統的農耕社會,在陽光日照的漸長漸短中,配合着身體的直覺,人們更創造出了「數九」的歌謠,冬至是數九的開始,也代表冬日的來臨,相傳最早的數九歌被載於陸永《吳下田家志》中:「一九二九,相喚弗出手;三九二十七,籬頭吹篳篥;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鷺宿……」(蕭放:《傳統節日與非物質文化遺產》,北京,學苑出版社,2011,頁6。)

冬至在香港

  香港的冬至做節方式受嶺南與中原文化的影響。自秦代設南海郡,經西漢滅南粵;再到東晉,香港曾屬番禺縣與寶安縣;至唐到明清,香港又先後屬今廣東惠州地區與新安縣,大致原住居民亦由當地惠州、梅州等地人組成。而當時兩地的人們已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民族融合的影響,因此,香港的冬至作節方式亦刻着這份歷史的印記。有民俗家便曾寫道:「廣府民系在民俗方面,節日的慶典, 居民的演進,飲食的品味,衣飾的發展,娛樂的變遷,處處可見出嶺南民俗與中原的傳承,特別是節日民俗方面,大同小異,主要節日如春節、元宵、中秋、冬至等,基本承襲中原而來,活動內容也大致相同。」(葉春生:《嶺南民間文化》,廣州,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頁13。)

  冬至有「亞歲」、「小歲」、「長至」等不同稱呼,作為節日出現,相傳興起於漢代,《漢書》有雲:「冬至陽氣起,君道長,故賀;夏至陰氣起,君道消,故不賀」。至於冬至熱鬧的氣氛,也是古已有之。例如,三國時期的曹植在其《冬至獻襪頌表》中曾寫過:「亞歲迎祥,覆長納慶」;唐代盧照鄰曾寫《元旦敘懷》:「人歌小歲酒,花舞大唐春」;宋代《東京夢華錄》上記載了許多北宋都城的風俗人情與歲時節令:「時節相次,各有觀賞,燈宵月夕,雪際花時,乞巧登高」,而在宋代人尤其重視元旦、清明、以及冬至,孟元老曰:「十一月冬至,京師最重此節,雖至貧者,一年之間,積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備辦飲食,享祀先祖。官放關撲,慶賀往來,一如年節」,可見,雖跨越茫茫歲月,香港今日的冬至竟也在精神上與古人遙相呼應,保留了古風。

  香港做冬的變化

  各地喜慶冬至的方式可謂五花八門,各有不同。冬至在上古時代就是「歲」、「首」之意,相傳在周朝時更是作為人們的新年的開始,《周官·春官》上便寫到:「以冬日至,致天神人鬼」, 又《淮南子》道:「冬至日,天子率三公九卿迎歲」,南郊祭天是最原始的活動,也有「叢火、祀家廟、福祀、拜父母尊長」等內容,另外,在節慶的日子一定離不開各種豐富美味的食物,冬至裡那各色的食物,也正顯示出了人們對節日的由衷歡喜。

  香港的做「冬」在於食。有首粵語民謠這樣唱:「十一月,雲冬至,家家戶戶煮元糍,扛碗婆婆共隔離,吾扛大姐一肚氣」。清新上口的歌詞十分活潑地展示出了冬至做節時鄰里互相饋贈美食、歡快喜樂的情景。傳統的老廣東人會在冬至做菜時擺滿九碟,配以生果、燒酒、點心祭奠祖先,如今的香港,每每冬至,雖然古時冬至的大部分習俗沒有被延續下來,但多添幾味精致的菜卻是不能少的儀式感,有些家庭還會買上蒸糕、湯圓等應應節氣,更有隆重的,或會擺上美味豐富的盆菜,層層疊疊的材料,堆砌着人們心中嚮往美好的心願;濃稠香郁的湯汁,更是家人口腹之中不能忘懷的羈絆;新界等地的圍村,在冬至之時,更會舉行全村的聚會以共渡佳節,現也有年輕人喜歡邀朋請友,大家一起出街「打邊爐」,吃「放題」,吃魚生,各種情景像正正符合了清朝屈大均先生在《廣東新語》中所描繪的:「冬至曰亞歲,食鱠,為家宴團冬」,「冬至圍爐而食,曰打邊爐」的情景。

  年年歲歲花相似,香港人的冬至離不開那抹鮮豔的花色。《灤京雜記》:「冬至後,貼梅花一枝於窗間,佳人曉妝,日以胭脂塗一圈。八十一圈即足,變成杏花,即暖回矣」。(喬繼堂:《細說中國節》,北京,九州出版社,2006年,頁254。)在北方大地蕭肅之時,南方之境卻充滿和暖的陽光,香港素有逛花市的習俗,在冬至之時也不例外,大家也喜歡捧一株嬌豔的水仙,插一株盛放的臘梅,期冀着春意融融,花開富貴,希望把美好裝進每個特別的日子。

  冬至的意義

  《社會如何記憶》一書中也寫過:「歲時節日是民眾精神的聚焦,是願望的表達,歲時節日的反覆舉行成為人們延續文化傳統的特定方式」;又載「歲時節日就是通過週期出現的時間儀式將古與今,傳統與現代進行血脈的溝通,人們就在重複出現的節日儀式與習俗中傳承著歷史與文化」。(蕭放:《文史知識文庫·歲時》中華書局 2002年,頁109。)

  「天時人事日相催,冬至陽升春又來」,在時間的長河中,各種民俗與傳統從古到今,化為了無聲的形式感和儀式感,融入在後人的生活中,就像書上寫的那樣:「時間帶著口音發言,每個文化都有一套獨特的時間紋路」,樁樁件件,經緯相錯,編織成了一件能給國人帶來歸屬感的貼心衣衫。而那些細密的針腳,就是我們代代傳承,踐行着的故事。

來源:歷史春秋網  作者:葉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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