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大學文學院開設的「中國歷史研究」文學碩士兼讀課程,由香港大學榮休教授、前中文系講座教授兼系主任趙令揚教授於上世紀七十年代初籌辦成立。學員在兩年學習期間,需進行獨立研究,撰寫畢業論文。畢業同學十分珍惜他們在研究過程中所作出的努力,自發地把他們提交的畢業論文撮要結集,出版成《根本集》。其後,星島日報為此特闢專欄,亦以「根本集」為名,每月一篇,由課程同學或歷史研習者輪替執筆,成果匯篇成書,至今已出版 7 集。7 本結集顯示了作者對歷史的愛好、對學術的熱誠、對推動國史研究的承擔,和對修讀課程期間學習經歷的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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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在的從容

內在的從容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付。」,老子如是說。既然福禍不定,變幻無常,「改變」似乎是唯一不變的事。二十一世紀變化的腳步愈來愈快,我們的生活逐漸遷移到網絡空間,大量的網絡資訊籠罩住我們的生活,臉幾乎貼在手機上,我們被迫不斷更新和追趕最新資訊,譬如2019冠狀病毒的本地感染數字、遍佈地區和疫苗接種等等,可是網絡上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形成太沉重的負擔。加之,工作和學習模式的急速轉變,線上活動的普及,打斷我們所習慣的生活,網絡佔據我們大部分的時間。我們如何能感到幸福,讓自己生命意義得到實現呢?

在現代社會裡生存,忙碌也許是常態,但警覺到常態未必正常,適時在忙中保持心的從容,這是一種省察,也是一種幸福。

人是靈長類的動物,人最寶貴的東西,一是生命,二是心靈,此乃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  簡稱AI) 無法擁有。電腦無法理解和享受本真的生命,也無法觸碰「心靈」這種神聖創造物,心靈是苦與樂、愛與怒等等主觀經驗的流動。正因如此,我們為何窮一生的精力將自己變成AI模樣,讓AI取代人的獨特,而沒有閒心來照看自己的生命和心靈?誠然,科技讓我們與自己身體的距離愈來愈遠,用餐時只顧瀏覽電子郵件、Whatsapp、Instagram或ZOOM工作等,幾乎吃不知真味,逐漸失去嗅覺和味覺的能力。同時,對網絡上發生的事比起街上發生的事更感興趣,寧願花時間與虛擬網絡建立沒有深度的關係,也不願與坐在身邊的親友聊天,而是盯著智慧型手機。

近年全球紛紛擾擾,科技顛覆,生態崩潰,總為「新常態」而忙碌和擔憂,內心卻少了一份恬靜和悠閒。老子主張「守靜篤」,極度虛己,純然靜心,拋開生活和工作的枷鎖、羈絆,便能成為萬物運動的主人。春華秋實,萬物都遵從這個節奏,不必活得那麼緊張、匆忙。只要在生命活躍與靈魂平靜之間取得適當的平衡,修心養性,遠離虛名利場的大熱鬧,摒棄雜念,自然得道,安享美妙。筆者在學習中國書法的過程中,深刻體會到「慢」和「靜」的精神境界。誠然,毛筆比之硬筆來得瀟灑而機敏易感,凸顯出中國書法的美,滲透出生活的嫻雅,展現出中國藝術的真味。

回首往事,小學時學習中國書法只抱持完成課業的心態,不明白中國書法的清雅和謹飭,更遑論能體會其與自然相調和的關係。到了大學時,由於朋友鍾愛藝術,經常結伴參觀香港藝術館的書法展,因此開始欣賞中國書法的線條美和輪廓美,在內心漫溢著對中國書法家的一種「溫情和敬意」。中國書法大師王羲之 (321-379) 作《筆勢論》,引用自然界之物象以喻書法之筆勢:

「劃如列陣排雲,撓如勁弩折節,點如高峰墜石,直如萬歲枯藤,撇如足行趨驟,捺如崩浪雷奔,側釣如百鈞弩發。」

縱然欣賞中國書法的美,也沒有閒情逸致學習書法。

直至近年教學關係,筆者開始研習正向教育和體驗靜觀,反思自己的生活,自覺唯有靜心,追求閒情逸緻,讓自己心靈開闊,才能品味和體驗生活。因此,筆者決定空閒時習練中國書法,毫無壓力,由執筆姿勢、坐姿和筆劃次序等基本功重新學起,學寫「令文患外、光兄千平、左中右夕、犬示穴才」等,貫注全神地重複練習,體會書法的真味。在寫字的過程中,筆者的心境出奇地舒坦平和,頗享受那份「緩慢」和「忘我」的感覺,只管專注寫字,反而忘卻一切煩瑣。雖然手執毛筆書寫「直、彎、勾」對筆者有一定挑戰,因部首、字身的比例有一定的要求,講求線條和形態協調的美,但是那份單純寫字的幸福感確實難以言喻。

平情而論,一生何求?求的就是「不枉此生」,理解自己,追求美好人生,享受和珍惜生命。筆者學習中國書法是突破和善待自己的其一表現,能短暫拋開義務、責任等人類社會產生的價值,騰出一個寧靜的空間用毛筆寫字,享受緩慢、悠閒和恬靜,感受到心靈和精神的歡樂,更認清自己的性情。

幸福就在於生命的單純和靈魂的豐富。

香港大學中國歷史研究碩士同學會執委                                            許茵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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